我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八點了，床上的人沉睡著，短短的發茬還在我的手掌下，我收回自己的手，看向窗外。

這是個大學附近的小區，老舊殘破，和我這個人倒是很搭，隻是身邊這個人就不是了。

我伸腳踹踹他的大腿，語氣煩躁：“喂，你該走了。”

他揉著眼睛緩緩醒來，看見我又伸手把我拽到懷裡，語氣不耐：“大早上的，你作什麼作。”

我對著他的胸膛麵壁：沒臉沒皮。

“我記得咱們兩個說好了，誰有了對象，就散。”我用食指推開他，爭取橫眉冷對：“現在我有喜歡的人了，昨晚上是最後一回”

他挑眉笑笑，漫不經心，看不清神情：“行啊。”

說完就開始穿衣服，赤條條站在我麵前，我就眼睜睜看他衣冠禽獸變回一個成功人士。

我抱著被子看著窗外，腦子一片空白。

門“哐”地一聲合上，我憤怒地吼他：“壞了賠錢。”

回應我的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我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客廳給自己倒水，咕咚咕咚喝了兩杯。

其實我沒什麼喜歡的人，就他一個，但是我最近覺得差不多了，都到這時候了。

從十八歲到二十四，差不多了，都能結婚的年紀了，沒必要再跟自己較勁了。

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我跟自己說，該算了。

我跟張壑也算是早早就認識了，在我們那個小地方，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一個有色沒錢的小土妞。

早些年，我姥姥為了給我那個好吃懶做的舅舅娶媳婦，就把我媽賣了，賣給南方那邊的城市做那個行當。跟我爸認識的時候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因為那檔子事做多了，再加上總是挨打吃不上飯已經有點精神問題。我爸那個傻蛋把自己在外頭辛辛苦苦掙來的幾萬塊都給了那個老媽媽，就帶我媽回了我們那個小城市，準備過日子。

但是就是那麼巧，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就有人認出了我媽，能認出我媽的，原因自然也不必多說了。

人總是喜歡說一些跟自己沒關係的事磨磨牙，磨著磨著我媽就瘋了。

我倒是覺得她還挺幸運的，直接就瘋了，哭也是為了吃喝拉撒的事，倒沒我跟我爸那麼麻煩。

我小學六年紀的時候，她不知道怎麼清醒了，奔著百草枯就去了。剛喝了半瓶，就被打工回來的我爸攔住了，她發了瘋似的跟我爸道歉，說著說著就沒氣了。

我爸倒是清醒，安安靜靜地哭，哭了一會對我擺了擺手跟我說家裡錢在哪，密碼是啥，然後就著那半瓶喝下去了。

他們死的痛苦，凶手卻無關痛癢。

自那之後，我挨家挨戶砸窗戶，直到各家各戶逼不得已把我姑姑叫來。她是個城裡人，聽說是因為不能生養離了婚。

她來的不算快，但還是頂著大家的罵聲挨個道歉，然後把我帶到了城裡。

城裡倒是挺大的，出乎我的意料是，我姑姑住的地方也大。

她把我帶到她住的地方，是個二層小樓，而且還有花園，直到我上了學才知道那叫彆墅，也知道原來有一種職業叫“二奶”。

我姑給我安排了學校，但我成績也就那樣，沒什麼出頭之日，而且我也不知道我這種人有什麼頭可出。

那個男人不常來，隔幾天才來一次，每次來我姑姑都把我打發出去，我也就裝不知道。當時也沒想過自己也有那樣的一天，所以都沒問問她，怎麼能做的隱蔽點不被發現。

不過我想問了也沒用，因為她還是被發現了，打得半死，被那個富太太扒的精光扔在馬路上。

我帶她回家的當晚她就割腕了，她問我為什麼人活著這麼難，問我人為什麼還要臉，如果不要臉是不是能活得久點？

我當時就一個小毛孩，根本回答不了她，等能回答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了。

那男人趕來醫院看她的時候哭得泣不成聲，不知道他是因為沒了消遣難過，還是真的有什麼鳥愛情。不過我覺得應該不算，對我來說，稱得上愛情的就我爸媽了，畢竟他們愛的誰都容不下。

我高三輟了學，遇到個好老師，硬把我拽回了學校，才沒落得個初中的文憑。畢業那天，大家都在拍畢業照，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