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陽錯幾步過去,苦口婆心勸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掐,路過的禿鷲也能打起來,你以後可得消停些,你看掌櫃白嫩無暇的臉蛋你都不羨慕?姑娘家家的需注意形象。”
綠俏哼一聲,“禿鷲挑釁我。”
三三輕咳:“……想留下,以後不許再掐架。”
綠俏心有不甘,嘀咕一聲是。
盯著後廚的霄大塊頭與矮小瘦弱小跑堂的最萌身高差,本想交代幾句的三三,張了張口楞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手中的錢袋子還不夠付清一人工錢,她將錢袋子拋給小重陽,“這些先分了,剩餘的我想辦法,不早了,都歇著去吧。”
三人許久不見銀子,眼都亮了,三三起身上樓,幾人與新掌櫃道晚安後嘰嘰喳喳分錢。
“我就說掌櫃人好,麵善,霄大這回不用緊張新掌櫃會將你辭工。”
“三三,名字便聽著有親和力,我看真的不錯呢。”綠俏附和。
三三上樓,一路撿拾七片翠鳥毛,心道,綠俏掉頭發滿嚴重的。
翌日,子不語客棧正式營業,門口象征性放了幾掛喜慶炮仗,三三半路殺出來,不認識鄰裡街坊,無人來慶賀道喜,倒是緊鄰的鑫淶客棧老板因同情她送來兩籃子菊花。
三三站在門前槐樹下,望一眼鄰家那座與他家質樸貧窮風截然相反的富麗堂皇的金字客棧招牌,毫無壓力,反而舒心笑了笑,經營好客棧,美好而自由的未來再等著她。
鞭炮聲引來行人瞧熱鬨。
“呦嗬,又改名喚主了,我搬來春水巷七年,這家店易了七家主。”
“聽聞新掌櫃是個漂亮的小娘子。”
“再漂亮怕是也沒用,難不成以色相引客,倒不如開花樓。”
“我看開什麼都不成,春水巷位置優越,寸土寸金,就這塊地皮最便宜,聽聞這客棧不乾淨,夜裡鬨鬼,前幾家掌櫃花重金請大師驅邪,毫無成效,鬼該怎麼飄還是怎麼飄。”
“小聲點,彆讓新掌櫃聽去,如此年輕的姑娘彆刺激到人家。”
綠俏買了胭脂水粉將麵上的血印子遮了遮,跟小重陽給路過的發喜糖,熱情招呼著以後來住店優惠打折。
人們拿了糖塊一窩蜂散了,彆說打折優惠,免費都不住,凡是附近的,誰人不知這家店邪乎,偶爾去住店的都是付不起高昂房費或是不知情的外地人。
熙熙攘攘的門口眨眼間隻剩一個擔柴的中年人,小重陽往人手裡塞糖,“開張喜堂,沾沾喜氣。”
“我看也沒人吃,綠俏你手裡的糖也給我吧。”
“餘二筒,彆得寸進尺,越發不正經像個流氓,柴放後院,霄大給你錢。”綠俏翻白眼。
餘二筒擔柴去了後院小門,臨走前順走綠俏手中的糖袋子,綠俏氣得跺腳,“賴漢賴漢,怪不得媳婦跟人跑了。”
子不語開業第一天,一個客人也沒有。
黃昏時分,三三懶著腰,在錢櫃處閒閒撥著算盤珠子,翻一翻空白的賬本。小重陽打外頭跑進來,“掌櫃的,宴帖,花滿樓。”
是對門經營墨寶齋的老夥計送來的,新掌櫃宴請四鄰,於最高檔的花滿樓開宴,請鄰裡賞臉。
三三興致缺缺,小重陽道花滿樓的菜肴精致美味,琴師才貌雙絕,聽聞墨寶齋的新掌櫃是個謫仙一般的美男子,美男掌櫃如此大方,若缺席宴席,於日後鄰裡和睦不利,小重陽巴拉巴拉說一大通,生怕新掌櫃不去,他想跟著新掌櫃去看花滿樓裡彈琵琶的女琴師,那裡頭的琴師不但長得好,且穿的少。
三三還是去了,打動她的是那句“新掌櫃是個謫仙一般的美男子”。
她倒要看看怎麼個謫仙法。
結果,她頗失望。
美男掌櫃缺席,是墨寶齋的老夥計答叔替主家列席,原來對門經營筆墨紙硯的商鋪也給盤出去,新主竟要經營棺材鋪。
春水巷無喪葬店,新店主曉得鄰裡必嫌晦氣,於是承諾凡是巷內商肆無論大小,皆送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沸反盈天的鄰裡立馬變得寧靜而祥和。
宴席上皆是鄰裡街坊的商業胡吹,三三聽得尷尬,讓小重陽留下替她吃,她下樓左轉步行回了自家客棧。
已是亥時三刻,春水巷熱鬨退卻,賣糖葫蘆的跛腳大爺收了最後一個銅板往家趕,經營陽春麵的食肆掛出打烊的牌子,街巷的混沌攤亦在收攤,子不語客棧更是安靜到連蟲鳴聲都沒有,反正沒生意,綠俏那隻懶鳥竟早早熄燈關門睡覺去了。
三三歎氣搖頭,推開店門,點燃小桌上的一盞小豆燈,給自己倒茶喝,涼茶無甚口感,她剛要放茶杯去二樓休憩,倏然,莫名襲來一陣陰風將桌上燈燭吹得飄搖欲滅。
待燈燭穩了穩,三三看見乾燥的地板上多出一道道水腳印。
水腳印逼近,蔓延,最終停在三三所在的桌前。三三放掉茶,唇角勾一抹笑,“來者是客,不如先喝一杯茶。”
潺潺倒水聲響在空曠寂夜的廳堂內,格外清脆,亦格外詭譎瘮人,來客緩緩顯出真身。
煞白的一張臉冒著淡淡綠光,罩一身煞白的白衣,全身濕噠噠的,額發黏在眉骨臉頰,雙目無神,一張嘴泛青,嘴縫裡冒著嗖嗖寒氣,毫無血色的右手上是欠修剪的黑長指甲,覆在明顯隆起的腹部。
果然陽的不夠,陰的讓她給招來了。
三三心裡嘀咕,看這倒黴催形貌,應是個落水而亡,死不瞑目的孕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