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返回子不語客棧,功德簿上果然記了一筆,再加上先前渡青陽觀釘子戶阿黃,給眾位窮鬼開方便之門免費提供食物房間,功德越積越多,三三滿意一笑。手掌一揮,隱去功德,賬本上亂七八糟的字便顯出來,唇角的笑僵住。
她不在的這幾日,店裡來了幾個客人幾個白嫖鬼,賬本上的字如狗爬如鬼瓜,賬也算得一塌糊塗。
小重陽綠俏雙雙眨巴眼。
“掌櫃的,這不能怪我們。我認識的字不多,跑堂待客行,但不會算賬啊。”
綠俏跟著搖頭,“我更不行,我一見賬本就頭疼。”
“霄大會不會記賬。”三三問。
兩人雙雙搖頭,三三剛要張口,綠俏先一步出聲:“彆指望巧姬,她隻會挺著肚子飄啊飄,彆旁的一概不會。”
三三沮喪,坐下,“其實我也不太會。”
自她經營子不語,賬本也是一塌糊塗。
“這家店先前沒有賬房先生麼。” 三三又問。
“生意這麼差,哪用得著賬房先生。”
“就是就是,老掌櫃既當掌櫃又當賬房先生,不過老掌櫃賬本倒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三瞄一眼賬本上亂七八糟的字亂七八糟的賬,忍不住揪頭發,“哎,我越看越頭疼,讓霄大熬一碗黑芝麻糊,再看下去,我頭發要掉光了。”她歎口氣闔上賬本。
阿扶帶著兩個熱騰騰的烤地瓜來串門,“為何都愁容滿麵,店裡又揭不開鍋了?”
三三接過對方遞給的地瓜,一個分給小重陽綠俏,另一個從中掰開,給阿扶遞過半個,“我們店裡沒有一個會記賬的,賬本看得我頭疼,你曉得我們店生意差,沒錢請賬房先生。”
地瓜考得綿軟流油,三三大口一咬,被燙到,她吹了吹地瓜,唇角不自覺一彎,看向阿扶的眼神透著狐狸般的狡黠,“阿扶,我觀你頗悠閒,不如以後你幫我記賬如何。不會很麻煩的,每次開支我們記下,你總結一下,盈利虧損給算出來便好。”
阿扶咽下口中地瓜,“嗬,占我便宜上癮是不。”
三三誠心實意點點頭,“行不行。”
阿扶抬指,往人腦門上輕輕一彈,“算我欠你的。”
三三大口吃地瓜,眉眼間全是得意,“地瓜很甜是不是。”
“甜,尤其同你一起吃,最甜。”
三三咬著地瓜去櫃前巴拉算盤珠,暗笑嘀咕,“油嘴滑舌的。”
自那之後,阿扶每日來子不語給人做賬,店裡生意雖有起色,但不忙碌,賬很好算,也不知店裡這幾個人腦袋是不是榆木做的,如此簡單賬目都算不清,他甚至將先前賬本上亂七八糟的賬清算一遍。
三三給盤賬的阿扶端上一碗綠豆湯,“今個天熱,吃這個生津解渴。”
敖四打外頭大搖大擺進來,“有我的份沒有。”
三三招呼人坐下,同阿扶商量將碗裡的綠豆湯分一半給敖四,今個霄大煮的不多,隻剩這一碗了。
阿扶竟十分小氣道:“不。”然後端著勺子吃綠豆湯。
三三尷尬一笑,朝敖四說:“我讓霄大再煮一碗。”
小重陽去買菜,綠俏去買胭脂,老花小花在睡覺,店裡沒人,她隻好親自去廚房吩咐霄大煮湯。
敖四雙臂往阿扶身前的桌上一撐,“我說阿扶,我怎麼感覺你看我不順眼,甚至帶著敵意呢,我從未得罪過你,為何啊。”
“罪過罪過,孽債孽債。”阿扶搖著頭說。
“什麼意思?”敖四聽不懂。
三三打後院廚房端了兩碟子糕點出來,衝敖四說,“你又來我店,是不是惦記著霄大的手藝。”
敖四不客氣地抓起一塊薄荷糕吃起來,“還真是惦記著,對了,我前幾日來找你,你不在,小鳥說你同阿扶私奔了。”
“聽她碎嘴胡扯。”三三看一眼阿扶,“我們是去辦正事。”
“什麼正事?”
三三將七殺的故事說與人聽。
敖四聽得過癮,糕都忘了吃,“這種事以後記得叫上我啊。我每天都很閒的。”
阿扶吃完綠豆湯,空碗放到桌上,“我同三三都很忙的,跟你這種閒的並非一路,你還是閒你的去罷。”
“阿扶,我到底哪裡得罪過你,你為何總嫌棄我。”敖四百思不得其解。
“有麼?”阿扶睜眼說瞎話。
敖四看三三,“他有,是吧。”
三三打圓場,“哈,沒有吧,你想多了。”
敖四繼續吃糕,“薄荷糕清口,這白糖糕馬蹄酥亦不錯,讓霄大多做一些,我吃飽好去打架。”
“要去跟誰打架?”霄大端來新煮的綠豆湯,三三推到敖四身前問。
敖四義憤填膺,“一個不知好歹的小地仙。我前些日子得了消息,我家書閣被賊人擅闖,那賊人打傷我家護衛,竊書看,雖無重大損失,但我龍……我是說我族尊嚴何在,豈能任由人明目張膽闖我族重地,傳出去,丟不丟人。”翹椅子上的腿收了收,繼續道:“探子來報,已查到那賊人身份及所在地,竟是晏郡的土地公,就是二十四明月橋邊的那個土地公。剛好我在晏郡,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阿扶三三麵麵相覷。
重蕪闖的是西海藏書閣,竊看的是太古《異劍譜》,這敖四該不會是龍宮裡的人吧。
這時,敖四那白臉護衛來了,拱手對敖四道賊人已現身。
剛要喝綠豆湯的敖四,丟了勺子起身,“那個土地公不務正業,神出鬼沒,可算給我逮住了,我先行一步。”人已走出客棧門,不忘回頭喊一嗓子,“那綠豆湯給留著,待我揍完人再來喝。”
“你不去通知重蕪?你好友被揍你不擔心?”三三同阿扶說。
阿扶端起桌上那碗綠豆湯,拿勺子攪了攪,“沒必要,敖四打不過重蕪,他隻有被揍的份兒。”
三三看一眼綠豆湯,今個阿扶真能吃啊,敖四那份也給霸占。
阿扶吃飽回對門的棺材鋪去了,果然不出阿扶所料,不一會,敖四同他的護衛雙雙鼻青臉腫的返回子不語客棧。
三三去濟善堂拿了些藥,給人臉上塗藥膏,敖四嘶嘶喊疼。
綠俏買胭脂回來,見敖四的小護衛笨拙的給自己臉上抹藥,她熱心幫忙,奪過藥膏紗布,“我來。你們怎麼傷成這樣啊,太滑稽了。”
“我如此英俊的臉破相了,這要被望月樓的姑娘公子們瞧見,我還有什麼臉混下去,這幾日我便住你客棧了。”敖四沮喪道。
綠俏歪頭問:“給錢麼。”
“我豈能虧待了我妹妹。”敖四嗷一聲說。
“彆喊了,你看你這個小護衛,一聲不吭的。”綠俏拿紗布給人擦眉骨上的淤血。
敖四上完了藥,見綠俏手法粗魯,他的小護衛一副強忍的表情,他奪過綠俏手中的紗布和藥膏,“我來。”
倆大男人麵對麵上藥,畫風有一些不可名狀,尤其敖四一邊給人上藥一邊問:“子淡,疼不疼,疼了吱聲,我輕些。”
綠俏抱臂,看胳膊上起的一層雞皮疙瘩,“掌櫃的,你四哥該不會是斷袖吧。”
三三想了想,“有可能。”
敖四那張臉破相了,深深傷了他自信,他不敢出門,讓小重陽買了兩罐蛐蛐,成天窩在樓上客房鬥蛐蛐。
阿扶每次來客棧盤賬,總時不時聽到樓上傳來激情的叫喊聲。
“馬元帥,衝啊,你倒是衝啊。龐將軍,咬它,咬死它,我封你做大元帥。”
阿扶坐在櫃前,扒拉著算盤珠搖搖頭,“紈絝子弟,玩物喪誌,孺子不可教也。”
三三托著腮,聽著樓上那嘶吼的叫聲,若有所思,“你說,他是何身份,出自西海不假。”想到什麼似得,瞪大眼睛,倏地站起來,拔高嗓音道:“該不會是西海的龍子吧。”
擦桌子的綠俏嚇一跳,三三掌櫃雖年輕,但一向穩重,從未這般大驚失措過,她拿著抹布往人眼前晃了晃,“掌櫃的,沒事吧。”
“沒事……”三三心神不寧,緩緩坐下。
綠俏:“聽聞西海龍王膝下三女一子,若敖四是西海龍子,豈不是天上地下第二富有之人。”
“第一是誰?”阿扶問。
“龍王啊,龍子他爹啊。”綠俏一臉神秘兮兮道:“我打喜鵲那聽得的小道消息,天君親自給西海龍子做媒,那敖四若真是龍子……啊,他先前說自己是逃婚出來的對吧,那他一定對天君賜的婚事不滿意。”然後期冀的眼神望向三三,“掌櫃的,機會來了,你趁機偷走敖四的心,你未來豈不是西海太子妃,再未來,是龍母啊,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六界之中最富有的女人啊,我以後跟你混,豈不是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小鳥越說越亢奮,“掌櫃的,你要努力,你要……啊呸……”
綠俏吐出個蚊子,“小花,老花,出來,給我出來,店裡怎麼有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