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起，城中開始忙碌起來。

紀之坐在邊緣，向初升的太陽伸出手，想抓住那一縷不太暖和的光，喃喃著:“神明？”

天空的雲偏向遠方，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紀之被用力扯下，狠狠摔在地上，生鏽的欄杆擦過他的小腿，留下一道白線，血液慢慢滲出，紀之甩開他的手，雙手在地上一撐，輕輕拍去身後的灰。

瑾言擋在他麵前，死死盯住他，生怕他又跑到樓緣，語氣也不甚好:“紀之，人這一生，命為最可貴，還是惜命吧。畢竟，城外的那些孤兒院還需要有人去送物資呢。”

紀之眯眼，啟唇:“不會死，放心好了。至於孤兒院……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救的人多了去了，你做什麼，關我什麼事？真有趣。”

紀之輕笑一聲，下了天台。身後的瑾言暗罵一聲，心裡的不屑、厭惡不再掩藏。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惹得他更煩躁，說:“他腦子有問題似的，能不能換一個……我隻要血！救我命的血！……不！我要優品的！優品！你tm懂不懂什麼是優品！……他不好辦，如果用他的血，我腦子出問題了，我弄死你……行了，再觀察幾天吧。”

紀之出了樓，小腿上的傷很深，輕微的刺痛有些影響到他了，鞋襪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滴，他從外套中拿出一瓶不知名的藥劑和繃帶，坐在花壇邊，褐色的藥汁將繃帶浸濕，緊緊纏了四圈，打了一個結，似乎受傷的不是他。

“叮——”看清來電顯示，他神色緩了緩。

“拜院長。”

“阿之啊，三天後我們應該去體檢了，你看看什麼時候回來，做個準備。”

“嗯知道了。”

“好，那行，你儘快回來啊。”拜院長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不過，拜院長，我三天後都已經安排滿了，那手術不可不做，體檢就推遲一天吧。”

拜院長頓了頓，不耐煩也漸漸從話語中透出，“嘖，隻是個體檢，不需要推遲，隻是在本家醫院簡單抽個血，應付應付上麵的人。再說了，他們怎麼可能讓你沒有休息時間嘛，我給你放半天假就好了，手術交給他們就行。”

紀之語氣也淡下來，略微帶點冷意道:“簡單抽個血？上麵的人畢竟是不好應付的，您準備怎麼應付呢？那台手術，也就隻有我才能做，他們？我覺得恐怕不太行。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紀之有些煩躁，隨即直接掛了電話。

紀之走進停車場，在最裡麵找到了自己的那輛純黑色的車，手機自動與車子係統連接，開啟了自動駕駛，屏幕上自動調出地圖，定位城外的孤兒院。

空調轉到冷氣，紀之打開副駕駛位上的醫療箱，扯下染血的繃帶，許是動作太粗魯，本就還沒有愈合的傷口出血更多了，紀之疼的皺眉，貝齒咬白了唇瓣，手上的動作卻不自主的用力，欲想提醒自己不要向那個人低頭。

可痛覺漸漸消失，紀之心中警惕，手指微微用力，卻依然感覺不到疼，紀之身後冒冷汗，車內溫度回升，他抬眸，與那人對視，他的嘴角僵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隻乾巴巴地質問:“你來做什麼？”

那人揉了揉紀之蓬鬆的黑發，語中笑意不掩:“紀之，我來求你回來。”

“盛予，你煩不煩？我說了我不想回去，一點也不想……在這裡也還行。”紀之抓盛予的手。

盛予收回手，將耀眼的紅發用一絲黑綢係起，疑惑道:“阿之，這裡好嗎？他們沒了人性，心早就爛透了，對神明盲目的崇拜，還妄想用你做血庫。你留在這裡吃早會被他們吃的乾乾淨淨，骨頭渣也不肯剩，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和我回去不好嗎？”

紀之不再理會他，低頭剪下一段繃帶，小心的纏在小腿上。

盛予歎了口氣，探身，手指伸向他的小腿受傷處，輕輕撫過，繃帶下的傷口慢慢愈合，隻剩下周邊星星點點的乾涸的血跡。

他在紀之額上落下一清吻，“阿之，我等你回來。抱歉，等我處理完那些就來接你回家……”

後座的人已不見了，紀之有些恍惚，那一瞬，眼睛也沒了聚焦，手指不自主的覆在額上，被盛予吻過的地方，似乎還存有隻屬於他的餘溫。

紀之想將這一絲餘溫收起、藏好，卻又隻是放下手，默默整理醫療箱，忽而想起剔除神職時，聖人卡斯納維的警告——

“式明神使——紀之，你可要想好了，神職一經剔除，絕不可後悔。”聖殿上的人嘴角時常掛著笑意，卻永遠不達底，令人不住膽寒。

紀之將頭往下低了低，“是……絕不後悔。”

卡斯納維抬眸，看著殿外的人，眼中笑意更深:“那麼，式暗神使——盛予你可聽見了？”

盛予啊……

“叮——已到達目的地。”係統提示音打斷了他的回憶，這才想起自己是來看望孤兒院的孩子們的。

紀之深呼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換了一件黑色外套，向大門走去。

越來越破舊的防禦設備讓紀之心疼，更沒想到瑾言真的會對一群不諳世事的孩子下手。

紀之敲響大門，沉悶的響聲在闊野中尤為突出，幾分鐘後，院內傳來一位婦人的詢問聲:“誰啊？裡麵漫了，不收了，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