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幸穿越的雲道主(2 / 2)

直到第二天早上,保姆才發現不對,這就是此刻,少年會躺在病房裡的原因。

雲出岫在心裡歎了口氣,對擺在麵前的爛攤子深感無奈。屬於原主的意識已經不在了,用這個世界的詞彙形容,叫做一氧化碳中毒導致腦死亡,而本來在上界待得好好的自己,卻被斷塵崖邊的一股能量餘波弄得神魂離體,莫名其妙地卷到下界,進入了這具身體。

回溯葉泓短暫而單純的人生經曆,他仍然能體會到那些孤獨、惶惑、迷茫和絕望的情緒,還有即將消逝前,那一絲悲傷的眷戀與遺憾,十六歲的少年沒有向任何人傾訴過瀕臨失明的痛苦和恐懼,殘存的意念也因此格外強烈,連自己平靜無波的心境都為之動蕩。

如果是在青瑤上界,憑借修為和丹藥的滋養,輔以一些療愈之法,些許眼疾於他完全不是問題,可是置身於這個靈氣匱乏的下界環境裡,恐怕連引氣入體都難以實現,接下來如何是好?

雲出岫合著眼睛,腦海裡掠過無數思緒,他能感覺到經過此番變故,自己的神魂傷上加傷,已經虛弱得近乎透明,急需養息。現在的軀殼雖是一介凡人,沒有任何修為,卻能很好地隱藏氣息,不會輕易被對頭和魔修發現蹤跡;而且,生而為人,即是萬物之靈,天生地養,隻要生命延續,本身就是一種溫養,隻是恢複的速度慢一些、艱難一些而已。

原本的少年已經不在了,既然暫時無法返回青瑤上界,以葉泓的身份活下去,應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還有夏炎冰,既然自己是在追蹤對方元神氣息的過程中被卷到了此間,會不會十九年前,夏炎冰決戰身隕後,也落入了這一方下界?

病床上纖瘦的少年輕微地動了一下,緩緩張開了眼睛,這一刻,雲道主的前塵過往已然隱去如煙,自今日起,他就是葉泓。

東湖一中是一所區重點,位於榕城市西郊,原址是一座公園,即使在城市麵積不斷擴張的當下,這裡仍占地頗廣,很多地點草木茂盛,保留著一些天然的野趣。

葉泓坐在一張供休憩的木質長椅上,手邊擱著一根四尺多長的竹枝,遠處飄來節奏明快的音樂聲,他知道,全校學生正在操場上做課間操。

距離在醫院的病房裡醒來已過去一周,他初步適應了現狀,包括控製身體、融合記憶,熟悉環境,以及在近乎看不見的情況下,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年的身份生活。

這是個挺有意思的世界,不能靠修煉求得長生,卻脫離農耕,發展出了繁榮的工業和高科技文明,儘管受到視力障礙的限製,但親身體驗過的汽車、電視、自來水等事物仍令他耳目一新,功能堪比法器的神通,普及程度卻絕非法器可比。

當然,不習慣的地方還是有的,比如不夠清新的空氣,比如下界凡間的親情。

葉泓的母親名叫江雅芸,在原主的記憶裡是一位嚴謹理智的女性,感情也較少外露,但接二連三的變故,尤其是這一次的燒炭事件確實對她造成了很大衝擊,以至於葉泓才從昏迷中醒過來,就被她抱住大哭了一場,接下來幾天,從醫院回到家裡,也幾乎片刻不離地守著他,說了很多傷心後怕及安慰鼓勵的話。

葉泓差點被突如其來的親情淹沒,就算繼承了少年的身體和記憶,他的魂魄可仍然是修行千年、早已斬斷塵緣的雲真人。但他沒有掙脫,縱然是修真之人也無法全然摒除七情六欲,既然決定以葉泓的身份生活下去,也就必須麵對相應的羈絆。

江雅芸一直在考慮以後的出路,葉泓的高中課業肯定無法繼續,她和丈夫葉文翰四處谘詢,最好的選擇似乎就是轉去盲校,國內也有幾所大學設有特殊教育,但據說學科和日後工作都有很大局限。

江雅芸本就猶豫不決,加上這次變故,她突然覺得,與其急急忙忙規劃未來,不如把葉泓帶在身邊,一起回科研基地生活一陣子,山裡貼近自然,遠離都市喧囂,或許能讓兒子慢慢調試過來。

對於母親小心翼翼提出的想法,葉泓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反對,隻說要再回學校上幾天課。他的眼睛如今還餘下一些光感,白天陽光好的時候,能根據光線的明暗對比大致判斷出物體和建築的輪廓,葉泓出院回家後就讓保姆找來一根竹枝,拿在手裡用於探路,出門走個幾百米還是能做到的。

可是這樣的情況,即使坐在課堂上,也不可能看清課本和投影儀上的PPT,沒法做題記筆記。江雅芸心裡很難過,卻不忍拂了兒子的願望,或許是想在視神經徹底萎縮前,最後感受一下高中課堂的氣氛、見一見同學吧?

因此一連幾天,她早上把葉泓送到學校,傍晚放學後再接回家。

此刻,坐在校內的長椅上,葉泓頭頂是一片樹蔭,初升的陽光透過枝葉間隙灑落在身上,應該天光正好,然而他的視野裡卻是一片灰蒙,抬眼望去,依稀可辨遠處教學樓的形狀。

會要求回到學校盤桓,是因為當江雅芸提到要辦理休學手續,以後再設法轉學的時候,他發現內心泛起了漣漪,一種留戀不舍的情緒漫上心頭。

對那個逝去的少年而言,高中校園並不是個令人愉快的地方,他常常被漠視,無人理睬,然而原先的葉泓卻是喜歡學習的,他想考一所好大學,將來像父母一樣從事研究。那些憧憬、夢想,沒來得及追尋就化作泡影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