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功德的妙用(1 / 2)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方豫,他就坐在鐘威前麵,中午留在教室裡溫書寫作業,家境似乎也不好,總是穿著洗的發白的舊衣服。

鐘威慢悠悠地接下去:“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早上拿錢交班費,那會他就一直盯著我的錢包看。”

一口黑鍋當頭罩下,方豫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你們血口噴人!看一眼就等於偷嗎?這是汙蔑!”

“看,他自己都承認了。”趙聰說,“這就叫做賊心虛。”咱們講證據,有沒有偷拿,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方豫當然堅決不同意彆人搜他的書包,但他隻有一個人,很快被鐘威和趙聰挾持到一邊,何立凡動手從他的課桌內拉出書包,開始在裡麵翻找。

此時距離上課已經隻有十分鐘,外出的同學陸續都回到了教室,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情景,又從身邊的低聲議論裡得知了原委。鐘威等人也算班上一霸,又說的言之鑿鑿,方豫卻沒什麼朋友,故此雖然都覺得有些過分,卻無人上前阻止。

“找到了!”何立凡大聲叫道,從方豫的書包內層一把扯出了幾張鈔票,高高揚起, “大家都看看啊,我們可沒冤枉人,這就是贓款!”

她手裡正是三張粉紅色的毛爺爺。一些同學小聲地議論起來,鐘威丟了三百,而方豫的書包裡恰恰就有三百,確實嫌疑很大。一些投向方豫的視線已帶上了審視。也有人覺得事情似乎發生得太巧,又針對性過強,但即使懷疑,麵對氣勢洶洶的鐘威也難以出口。

方豫的臉漲得通紅,努力要爭開鉗製撲過去:“那是我自己的錢!你們憑什麼亂翻亂拿,還給我!”

何立凡退後半步,越發將手裡的百元鈔甩的嘩嘩作響,表情嘲諷:“方同學,做了就得認,再狡辯就沒意思了,人家大威隨身帶個幾百上千不算什麼,你呢,你也有這麼多零花錢?”

這話不能說毫無道理,方豫感覺到周圍視線裡的鄙夷,越發憤怒:“那是我媽媽給我交課本費的!鐘威,我考試沒幫你作弊,你們就故意報複!”他氣得嘴唇哆嗦,聲音都變了調。

“課本費不是上周收的,原來,你還沒交啊。”鐘威朝趙聰使了個眼色,鬆開了方豫的胳膊,慢條斯理道,“聽說你媽是擺早點攤子的,掙錢供你上學很辛苦吧?家裡困難沒什麼,但也不能偷竊啊。明明偷了錢,被抓住了又反過來誣賴,就更不對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浪琴表,拖長了音調:“離上課還有七分鐘,這樣吧,都是同學,我也不想鬨得太難看,你現在跪下,當著全班的麵認個錯,說這三百塊是你偷的,今後一定改,我不但既往不咎,還幫你把拖欠的課本費交了,怎麼樣?要不然,就等著老劉來,咱們到教務處去評理吧。”

下午第一節語文,正是班主任老劉的課。方豫死死咬著牙,他想大聲嘶喊,想衝上前,將麵前幾個張揚跋扈的男生打倒在地,揍個滿臉開花,但不知為什麼,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地麵,一動不動。或許就是鐘威那句“掙錢供你上學很辛苦吧”抽走了他的勇氣。

趙聰在旁邊涼涼地幫腔:“趕緊的,這是大微好心,最後給你個機會。等老劉來了,就得把你媽叫來,最後你還不是得道歉,還得全校通報處分,這學也上到頭了。嘖嘖,沒錢說一聲,大微又不是不幫你,非得當賊,敬酒不吃吃罰酒!”

方豫朝她盯了一眼,下意識地望向四周,然而沒有人吭聲,一張張麵孔上寫著事不關己,有懷疑,有輕蔑,也有那麼一點憐憫,有的女生已經轉過頭,似乎不忍看下去,但是終究,沒人肯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不能讓班主任把母親喊來,他握緊拳頭,膝蓋和脊背都不受控製地發抖,他隻能跪,但這一刻的屈辱和仇恨,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三百元是他自己的。”一個清淡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打破了緊繃的氣氛。

所有人循聲看去,驚異地發現,開口的竟是坐在後排牆角,幾天來如同透明人一般的葉泓。

“你剛才說什麼?”鐘威問道,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方豫的錢是他自己的。”葉泓淡淡說道,“如果你的確丟了三百元的話,動你錢包的應該另有其人,你們錯冤了好人。”

鐘威眯了一下眼睛,方豫有沒有偷錢他當然清楚,計劃還是他們三個在體育課上商定,而後著手實施的,但他實在不明白,全班都默認的事,這個已經差不多是個瞎子的葉泓怎麼會突然冒出來橫插一杠子。他還在估量,何立凡已經沉不住氣:“哈,這麼說,你是親眼看見偷錢的人是誰了?”他有意加重了“看見”兩個字,“我看你不單眼睛不行,腦子也有毛病吧!”

葉泓沒有戴眼鏡,她的雙目乍看去與常人無異,但稍微留意就會發現烏黑的瞳仁裡沒有視線,更缺乏那種靈活晶亮的光彩。

“算了,”趙聰拉了它一把,“不是還動過開顱手術嗎,正常現象,彆讓人誤會咱們欺負殘疾人。”

葉泓朝方豫的位置望了一眼,本不想介入凡間因果,但方才一瞬,他已覺察到這個男生身上的氣發生了變化,褪去了平和的草綠,化作低沉的暗灰,其中還跳動著一簇簇仇恨的黑焰。在青瑤上界,修行之人如果出現類似狀況,往往是心魔滋生的徵兆,若不及時化解,將是相當危險的。

“我確實看不見,但還有耳朵可以聽。”她平淡地說道,並不理會何趙兩個,而是轉向鐘威,“早上你交班費的時候,曾經把錢包裡麵的錢都拿出來撚了撚,數了一遍,你的百元鈔都是簇新的,對不對?可是剛才你們搜出來說是贓款的那三百元,三張卻都是舊的,甩動時發出的聲音不一樣。”

她的話音並不大,卻淡然清晰,仿佛每一個字都通過腦海滲進心裡,“你們的眼睛都是好的,對比一下就清楚。如果方豫的錢是鐘威的,那麼應該也是新的才對。就算鐘威的錢包裡有新有舊,誰會在偷摸時特地隻挑選出舊鈔拿走?何況,”他頓了頓,“上午第三節快結束時,我從外麵進來,正遇到有人往外跑,不知是哪位同學體育課中途回來。這其中,恐怕另有玄機。”

連百元鈔的新舊都聽得出來,實在很玄,但卻沒人提出質疑。在一般人的認知裡,盲人的聽力似乎就是應該比普通人強很多,即使葉泓隻是個半吊子的新晉視障者,而且,她說的對不對,看一眼就知道了。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何立凡捏在手裡的三張粉紅票上,果然是半新不舊,而後再轉向鐘威放在桌上的錢包。

鐘威有點慌,他隱約記得,自己那些錢來自過年的壓歲紅包,還真的都是新票,但是在製定計劃的時候,他明明讓何利凡從中抽幾張塞進方豫書包裡的,怎麼會對不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方豫身邊當真帶了三百元,而何立凡在獨自回來執行時發現了這一點,乾脆也不栽贓,而是將自己的三百直接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