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仍在繼續。

伴隨著呼吸急促，渾身冷汗，她突然身體一顫，骨頭又開始發出劈裡啪啦、讓人牙酸的響聲。

毛骨悚然，肌肉一瞬間軟下去，像是崩裂後迅速重組，她悶哼一聲，原本如豬肝般漲紅的臉色迅速蒼白。

數秒後，如樹梢上隨時間凋零又重新生長的葉片，她的睫毛儘數掉落，又一根根地從緊閉的眼瞼上冒出芽來，舒展著身軀，變得比之前更加濃密纖長。

如落雪一般，潔淨又泛著光澤。

她的一頭長發散落在腰下，即將觸地的瞬間被時刻關注她狀態的芬妮一把撈起，不讓它沾染一絲灰塵。

那張原本因病氣而變得瘦弱的臉上肌膚豐盈起來，像是煥發了生機，每一寸都布滿了膠原蛋白。

她的眉眼舒展開，如詩如畫，卻在細節之處儘顯精雕細琢的美感，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那股驚心動魄的魅力即刻便散發了出來。

即使冷汗淋漓，卻隻覺得她像是花兒落入了水中，惹人垂憐得很。

周圍的所有人瞬間都屏住了呼吸，那雙眼睛睜開了。

清亮有神，如同擦去灰塵的明珠，綻出耀人的光彩。

她五官微動，似乎是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少女突然麵色一變，掙紮著退開含情脈脈抱著自己的芬妮，翻滾著跪趴在了地上。

那一頭璀璨的白發最終還是掉在了灰塵裡。

“大人，我……”

芬妮先是驚愕，然後落入一陣傷心中。

是了，能抱著大人這麼久，已經是幸運，怎敢奢求再多……

少女猛烈地錘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幾乎能聽見胸腔內被錘出一道讓人心頭一抽的碰撞聲，隨後，她“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剛換下來的牙齒。

“……”

這下，以為自己被嫌棄的芬妮收聲了，周圍想要上前詢問情況的暗殺隊成員也陷入一片沉默。

不是，你這變形還帶換牙的啊？

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險些把牙咽下去的尤娜咳嗽了半天，終於是喘回了一口氣，自己這輩子是跟牙過不去了嗎？

上次也是這樣，被那恐怖的紫色壯漢一拳錘飛兩顆牙。

這下好了，一次性換完一整口牙，全是重新長的，都不用仗助的「瘋狂鑽石」了。

她一臉疲憊，抬起頭望向眾人，卻發現他們滿臉複雜地望著自己。

“怎麼，”

隨意地用手背擦過帶著血絲的嘴角，尤娜撐著自己坐在牆邊，原本細弱的嗓音變得中氣十足，清脆又冷淡：“沒經曆過換牙期？”

“……”

不是，誰換牙期一下子把整口牙全換了啊？

一時語塞，最後還是裡蘇特先開了口：

“看來你已經有打算了。”

他自從跟著她進入了這座教堂，再見到這個極為崇拜於她的女人，裡蘇特的大腦就在不停地運轉著。

他沉默地搜集著信息，在心中建立假設又推翻，又繼續得出結論，又再次推翻。

此刻，他終於肯定，前段時間在少女剛加入暗殺隊時的狀態，絕非她原來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強大，但情緒波動不穩定，能讓人看出心思，容易操控。

而現在的她從蘇醒到現在，那雙眼睛裡的彷徨與無助消失了，沒有混沌能夠蒙蔽住她的眼睛，讓人發現她的眼中雖清澈，卻如同一汪深潭，平靜無波，沒有半分漣漪。

少女剛醒來的瞬間身上爆發出一股駭人的氣息，像是猛獸蘇醒，竟在一瞬間儘數收回，將這鋒芒歸於鞘中。

但名劍終究是名劍，即使藏在劍鞘內，也能夠感到它身上的森森寒意。

更何況她的“劍鞘”並不樸素，少女的長相與之前初遇沒有變化，氣質上卻形成翻天覆地的反差。

先前看她，人們會驚歎於她的外表，現在卻能從那神色的從容中窺探出，她並不是溫室中精心嗬護的嬌花，能被人輕易折斷。

意大利限定版·溫室中的嬌花·尤娜開口說道：

“我知道我很好看，但你大可不必一直看。”

裡蘇特：“……”

“還有，”嬌花瞥了他一眼，嗤笑道：“離我遠點，這不僅是你的射程範圍內。”

“在這短短幾米，我能三秒擰下你的頭。”

裡蘇特已經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她，以及暗殺隊其餘的兩人，都若有似無地分開來站，對她們形成了包圍形勢。

芬妮聽到這句話，往四周看了看，毛幾乎都要炸起來了。

“你們這群惡心的男人……”

她還是沒忍住把心底一直壓著的臟話罵了出來，芬妮握成拳頭的手有些顫抖，但還是站在了自家大人身前，像是古代宮廷中一位儘職儘責護主的小宮女，麵對前來冒犯主子的不速之客，表情氣憤：

“惡心、下賤、豬狗不如……”

這小學雞吵架一般的水平再次令眾人陷入一陣沉默，尤娜扶額，差點忘了這家夥在此之前向來逆來順受，從沒有與人爭執過。

在這種一瞬間肅殺起來的氛圍內都嚇得發抖了，還能夠想起來維護她，雖然她也並不需要這個戰鬥能力為零的人維護……

但，“你的勇氣，值得嘉獎。”

芬妮的肩膀被一隻手按住了，她轉過頭，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睛。

“你先回去，遠遠地藏起來，過你想要的生活，直到我找到你。”

***

接下來的行動讓她參與太過危險了，而且，意大利也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