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介意我的一臉冷漠,也沒有多做言語,坐下來就開始了課程教導。
他是我經曆過最為古板的禮儀老師。
比起第一任禮儀老師還要嚴謹,如果我不學好這些貴族應該有的行為舉止,他會一遍遍地重複課程,像念經一樣念。
即便我發脾氣,他也絕不出現第二個反應,永遠都是那副溫和樣子。
他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六眼」告訴我,他可能不是一個正常人類。
於是我頓了下,在這種如同精神汙染般如出一轍的溫和笑容與話語中,妥協了。
我完成了課程內容,他沒有說什麼道彆語,隻是站起身,仿佛每一次結束課程一樣,走出了門,就這麼結束了這項教導任務。
***
我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宴會。
這裡觥籌交錯,沒有人能夠看到一點出格的舉動,大家熟練地互相攀談著,這方麵的話術學習進度為零的我保持沉默,坐在宴會正中心當一個擺件。
雖然我一副貴族小姐高不可攀的姿態,但他們非常熱情。
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被「六眼」反饋給我,他們的野心,欲望,所有所有不被人窺見的最深沉一麵……儘數展現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他們的表情那麼的友善,為什麼我會這麼覺得他們呢?
是我感覺錯了嗎?他們好像也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的事情。
就連五條家大部分接觸到的人,「六眼」也一直告訴我他們討厭我。
但沒有人做出什麼討厭我的舉動來,不是嗎?
沒有像是那座小宅子裡一樣的責罵,忽視,這裡每一個人都極為在乎我的動向。
雖然麵上擺著一副不聞不問的態度,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關注焦點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一有什麼動靜,他們都會知道。
已經比那個小宅子裡的下人們好的太多太多了……是我的「六眼」在欺騙我嗎?
我開始不確定起來。
一個月兩個月就罷了,一年,兩年,三年……
我開始想:我的「六眼」是半路覺醒的,除了差錯也很正常吧?
可能是我的這部分功能出了差錯,他們明明這麼好,從來不欺負我,這怎麼會是壞人呢?
“尤娜小姐,您是尊貴的「五條家的小姐」,您需要享受最為美好的一切。”
“那些廉價的T恤太過失禮了,根本配不上您的身份。”
“您理應享有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包括鮮花,漂亮的衣服,動聽的音樂。”
“所以,接下來,我們來學習樂器吧。”
“……好的。”
謊言,謊言,謊言,還是謊言……為什麼「六眼」告訴我他們在撒謊呢?
那些如同麵具一樣戴在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真實,做出的行為沒有一點威脅到我的舉動,為什麼六眼會告訴我,他們的表情全是偽裝的呢?
可是,就算我沒有絲毫的覺醒能力的“反應”,他們也沒有絲毫的嫌棄表情,也沒有對我有過什麼不好吧?
那些曾經的溫柔是真實的吧?
我仿佛整個人都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感官在告訴我,他們是那麼的美好,快把你的能力告訴他們,這才能讓這份溫暖長長久久地圍繞在我的身邊。
另一半感官在拚命阻止我開口,在瘋狂警告我:一但說出,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雖然我的大腦並不能思考出會怎麼完蛋,但就是得出了這個結論。
很微妙。
我糾結了很久很久,但好像也沒有多久……
三年了,我選擇了相信他們,想要把這份能力說出口。
我難得地揪住了貼身服侍我的下人,是一個比我大了幾歲的少女,她的臉龐圓潤,雙眼總是喜歡趁我不注意時偷看我,我遠遠地看到過她跟彆的下人講話,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一顆紅蘋果,十分鮮活。
“……”我忘記她的名字了,總之我叫了她一聲,然後她轉過頭,有些遲疑也有些訝異地看著我。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跟下人們搭話。
她站在我麵前,我仰頭注視著她的雙眼,她應當是有些不知所措的,雙眼閃爍了一下。
我的「六眼」又在作祟了,我不理它傳達過來的信息,對她露出了個生疏又彆扭的笑容。
她很驚訝,瞳孔緊縮,下意識抿起雙唇。
我給自己在心裡打足了氣,儘量平靜地對她說道:
“我覺醒了能力……”
“尤娜小姐!”
她著急地一下子打斷我,聲音有些尖銳,說實在的,這足足地嚇了我一跳。
三四年了,我從沒見過周圍的人會對我有過這麼明顯的“失禮”。
她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臉色蒼白,“我突然想起來,您今日的教習老師臨時決定要提前來教導你,我…我這就去帶他過來。”
她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沒有等我回答,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這是極為明顯的“不尊重”行為。
我從沒有聽過我的教習老師會臨時突擊給我上課過,離奇的是,她真的很快就帶了我其中一個的老師過來,給我開展了教學課程。
這一切都像是早已安排好了的,讓我來不及反應,這名紅蘋果少女就從我麵前消失了。
她也從我的世界裡離開,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