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從睡籃裡終於直起了身子,對他伸出了手,笑道:“已經到時間了嗎?”
沒有咒力的人原本是看不到咒靈的。
但他們身上都有著同一個人的【契約】,也因此產生了隔絕在此外的聯係。
用“聯係”這個詞,讓男人從胃裡泛出了些作嘔的不適感,但他麵容上沒有一絲波瀾,朝咒靈伸出了手。
他們接觸的瞬間,男人被咒靈改造成了一位金發女人。
“要好好完成master給你的任務哦。”
“……”男人、不,女人沒有說話,將自己的頭發紮了起來,儼然是一位利落的都市白領模樣。
她換上事先準備好的西服,平靜地被咒靈送到了地麵上。
遠處是信徒們用生命換來的位置:那個叫天元的全知咒術師存在的地界。
——隻有毫無咒力的人,才能躲過天元的探測。
*
隻是幫忙把東方家的兩人調換出去,還是很容易的。
在炎炎夏日也穿著雪白和服的孩子坐在長廊下,遠處是許多注意著他動向的下人們。
有人踩踏在木板上,安靜地在他身旁放下一盤精致的茶點,六眼瞥見了些熟悉的東西,比大腦更快的是身體的反應。
五條悟轉過頭去,看見女孩有著一張與她相像的麵龐,一頭雪白的發絲被精細地梳理起來,紮成一個溫婉的發型。
她雪白的脖頸從和服的領口伸出,細弱地就好像能夠被隨時掌握住。
“抬頭。”
稚嫩的童聲響起,不等她反應,女孩低低埋著的頭被掐住下巴被迫揚起,五條悟的眼底凝了層霜,看向她的視線像是在看一個物件。
“你動了她的東西?”
被咒術師觸碰過的東西會留下咒力的痕跡。
而她的咒力混雜著彆的力量,因而能保留地更久。
“……”
女孩被他嚇得麵色發白,瞳孔緊縮著講不上一句話。
最終還是鬆開了她。
五條悟說道:“把東西放回原位,沒有下次。”
她不受這裡待見。
男孩一直都知道,她與這裡格格不入。
比起他院落中的人來人往,服侍的人絡繹不絕,尤娜的院落中隻有她自己。
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東西都有什麼,又去哪了。
隻要出現在大家麵前是得體又美麗的,像是一株含著露水的鮮花就好了。
不需要太多的力量,人們大多時候不喜歡帶刺的花。
五條悟曾經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六眼,他們的課程會不一樣。
就因為她是女孩,而他是男孩?
即便她的天賦一點也不輸於他,還有著區彆於咒力之外的奇異能力。
“五條悟,你真的很煩。”
“五條悟,你吃甜食都不會膩嗎?”
“悟……”
錄音機裡播放的聲音含著電流,因為存放不當,已經有些卡頓。
這台機器放置在她的院落中,像是雜物一般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就算被許多不速之客光臨此地,也沒有被分到一點注意力在這上麵。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也是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至於其他在這裡用過的其他物件,已經被她毫不猶豫地劃到了廢品的範圍內。
包括今天那個女孩帶走的飾品,價值不菲,但一點也沒有叫她留戀。
“悟,我也要去遠航了。”
錄音播到了最後,哢地一下停住了,男孩伸手拂去上麵的灰塵,合上了蓋子。
她的離開,是早有預謀的。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他也早就知道的。
從一開始,下人們在牆外小聲討論著被接回來的新【六眼】時,他難得感興趣地去看了眼。
她站在五條家家主的跟前,雪白的發絲並不像後來被打理的那麼柔順,滿腦袋亂翹,心思寫在臉上,毫不遮掩地對五條家家主翻了個白眼。
“我才不想穿和服!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她穿著寬大的T恤和褲衩,大大咧咧地拖著人字拖,就這麼耷拉著走出了大門,差點沒把甩在身後的老頑固鼻子氣歪。
“……”那老頑固顯然是想了一肚子說服她的話,話沒說完被她不耐煩打斷,一溜煙就跑遠了。
他此刻扶著椅子呼哧呼哧地喘粗氣,頗為後悔沒叫兩個厲害的咒術師守在門口,也好把她壓回來,此刻他的身份並不能不顧體麵追出去將她拿下。
五條悟在暗處無聲地離開了,在廊上跟她相遇時,免不了再次打量她一番。
她看起來被迅速收拾好了,頭發盤的柔柔順順,劉海也被剪得整齊,被塞在和服裡麵,走路都不妥當。
三步就要摔倒,又憑借她優秀的平衡力穩住了身體,穿著木屐搖搖晃晃的。
尤娜惱怒地推開傭人想上前攙扶的手,狠狠地瞪了在旁邊明顯看熱鬨的他,繼續艱難地行走。
她離趴在地上爬就差一個突如其來的失誤了。
可惜直到五條悟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儘頭,她都在倔強地扭曲行走著。
尤娜還以為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後來還說他真沒禮貌,五條家的禮儀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五條悟沒說的是自己沒接觸過這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