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羅索發現自己身處密林中，四周是灰白的濃霧，霧氣之中他看不清環繞自己的風景，隻有那少女緩緩轉身，束起的卷發披到了她身後，他看見少女湖藍的眼瞳裡裝下了陽光，也裝下了浪漫。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瑪麗穿上獵裝，皮褲皮衣，鹿皮馬甲，她把快要落地的長發紮成馬尾，這樣利落的瑪麗那是連女生都無法拒絕的颯爽和帥氣。

“萊因，我們不要彈鋼琴了，你陪我去打獵吧，森林裡有很多小鹿。”瑪麗說道。

卡羅索遲疑了一下：“你的父親——會同意嗎？”

“我們偷偷的去。”瑪麗食指壓在紅唇上，朝他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緊接著跳上馬背徑直走入了森林深處，身影很快被濃霧淹沒了。

“啊——”

是瑪麗的慘叫。

他跑進去，看見瑪麗躺在血泊中，好幾隻野狗在分食她的身體，瑪麗雙眼無神，就那麼任由野狗吃自己，野狗張開大嘴獠牙上往下滴著血，它們咬開了她的肚子。

他噌一下從夢中驚醒。

猛地坐直，旁邊有個人一下子躺進了他的懷裡，卡羅索嚇了一跳，這次是完全清醒了，他伸手推了推那人。

一縷月光正好打在了那人臉蛋上。

看清對方容貌後，卡羅索兩腿釘在椅子裡動都不會動了。

塔塔黎妮毫無血色的臉正對著他，不動的眼球死死盯著卡羅索，她的嘴角還有未乾的血漬，瞳孔中映出卡羅索慌張的神情。

卡羅索趕忙推開了塔塔黎妮，屁·股脫離了椅子，突然的站起讓他頭暈目眩，卡羅索兩手撐在桌子上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這是低血糖的表現，他隨手拿起麵前的食物塞進了嘴裡，嚼了兩下發現是鵝肝，這種食物涼了以後就會發膩微苦，肥油黏在舌頭上很不舒服，他又拿起湯碗，喝了一口。

“不怕中毒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桌子底下響起。

那個聲線是卡羅索從未聽到過的，帶了一些沙啞，咬文嚼字也是磕磕絆絆的，像是第一天學會說話的嬰兒，吐字發音模糊不清。

卡羅索彎下腰，掀開桌布，一張白皙的臉赫然出現，金見誠手裡握著燭台趴在桌子下麵，蠟燭的火苗反複跳躍著，讓金見誠在忽明忽暗中交疊著異樣，他白如紙的麵色加上朱紅唇色，看起來鬼魅異常。

卡羅索問道：“是你在說話？”

金見誠並未回答，他目光鎖定卡羅索，臉上沒有多餘表情，一切都是平靜的，突然畫風一轉露出猙獰，他麵部所有肌肉全部彙集到了鼻翼處，擠出一個可怖的神情，宛如撲向小鹿的猛虎，抽出燭台上的尖利倒叉，直逼卡羅索的頸項。

卡羅索從椅子上跌下，落荒而逃的往後退。

金見誠就像一個窮凶極惡的凶徒，一個箭步竄到卡羅索麵前，把他按在了身下，燭台的上的尖刺一晃泛出一道寒光，卡羅索力氣不大根本掙脫不開對方的束縛，他無奈地伸出胳膊擋住了臉，等待著利刃插·入自己的皮肉裡，尖叫一聲：“啊——”

啪！

燭台利刃紮在了他臉側的地麵上。

金見誠居高臨下，陰惻惻的出聲詢問：“你當時也是這麼叫的嗎？”

“什，什麼意思？”卡羅索顫抖著唇反問。

金見誠恢複了平日裡淡漠的態度，拔出燭台，站了起來：“通靈師被殺之前，你不是喊了一聲嗎？因為這一聲大家鬆開了手。”

“是這樣的，我記得很清楚，萊因這一嗓子叫得太慘讓我們都害怕了——”說話的人是大衛，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大廳裡。

姑媽剛剛蘇醒過來，還不清楚狀況，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中，讓腦子休息了一會後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一直想問問你，萊因，當時你看到什麼了？怕成那樣？”

卡羅索緊抿著嘴巴，吐出兩個字：“鬼魂。”

老伯爵從陰影裡走出來，問道：“是瑪麗的鬼魂還是薇薇安的？”

卡羅索明顯頓了一下，思考片刻回複：“薇薇安。”

姑媽點點頭表示理解：“當時在招魂，看到薇薇安也很正常。”她扭臉質問金見誠，“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大衛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懷疑萊因是凶手吧？”

金見誠把燭台插·回底座，放在了卡羅索麵前的桌子上，燭光照亮了眼前的情景，直到此刻，卡羅索才看清自己坐在了塔塔黎妮的位置上，剛才吃的鵝肝是她盤子裡的，喝的湯也來自她的湯碗。

他怔愣了。

“不可能！”大衛第一個反對，“他怎麼可能會殺死瑪麗他們呢？”

金見誠拿起塔塔黎妮桌子上的煙盒，隨手抽出一根捏在手裡把玩，問道：“傑克死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大衛努力回憶著：“他說，有一個人一直被我們忽略了——”說完，他停住話頭，想起傑克站在崖邊向下看像在懷疑著誰，他猛地反應過來，那一刻，崖底隻有萊因一個人，他瞪大雙眼瞅向了卡羅索。

金見誠接過話茬，幽幽開口：“這個人從一開始就裝作不熟悉劇情的菜鳥，一步步引導著所有人按照他的劇本來走，明明是事件的主角，卻遊離在凶案之外——”他把煙遞給了卡羅索，“來一根嗎？”特意把煙嘴印著名牌的位置翻上來，正對著卡羅索，上麵寫著：萬寶路。

卡羅索沒有接煙。

大衛終於明白過來：“啊！你放心大膽的吃了塔塔黎妮的鵝肝和湯，卻不敢抽煙，因為你知道食物裡沒有毒，你把毒抹在了煙嘴上！對不對？”

姑媽不相信侄子是凶手，衝卡羅索大喊：“怕什麼！你又不是凶手！抽煙給他看，證明你的清白！”

卡羅索伸出手，他的五個指頭都在輕顫，就在馬上要接觸香煙的瞬間，他一把奪過，把煙狠狠摔在了地上。

老伯爵震驚：“萊因，你這是承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