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洗衣機轉動聲盤旋在耳邊。
金見誠感到頭皮一緊,有人抓著他的頭發從水裡扯出來,他這才喘上一口氣,接著那人再次把他使勁往水裡按,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旁邊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手輕點,彆把人弄死了。”那人的話生了效,按他的人鬆開了手,把他從蓄水池中拖了出來,往地上一扔。
金見誠被摔得眼冒金星,他趴在地上晃動兩下腦袋才看清楚狀況,這裡是監獄的洗衣房,十幾個洗衣機一起工作,發出巨大的噪音,嗡嗡地轟炸著耳膜。
一雙穿著小豬佩奇粉色拖鞋的腳出現在他麵前,他順著拖鞋往上看去,一個中等個子、膀大腰圓、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正在打量著自己,男人穿著狐狸島監獄特有的灰藍色囚服,胸口繡著1546的編號。
他的身後站了一排凶神惡煞的小弟,一個個惡狠狠的瞪著他,像是保鏢一樣。
男人蹲下身,用手背拍打著金見誠的臉,說道:“金見誠,聽說你挺牛逼的,殺了全家三十七口,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金見誠抬起眸子,碧綠的眼睛裡死水一灘,他吐出幾個字:“你是誰?”
“混賬東西,狐狸島監獄的老大都不認識!”一個瘦小的男子上去就扇了他一巴掌。
金見誠被打得偏了頭,他單手支地,緩緩坐起身,斜靠在蓄水池的瓷磚邊,淡黃色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雪白的肌膚毫無血色,嘴唇卻紅得出奇,瘦削的鎖骨在敞開的衣領下若隱若現,這些給他平添了某種易碎品的脆弱感,還有一種沒有任何求生欲的死氣,他動了動眼皮用一種不冷不熱的目光斜睨著這位監獄老大。
儘管他的視線沒什麼情緒,但老大依然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冒犯,而且這種冒犯比憤恨仇視一類的更加強烈,他強壓下怒火,和藹的說道: “分享一下經驗吧,第一副本唯一的獲勝者。”
經驗?
瞎貓碰死耗子的經驗麼?
不過這些話,金見誠沒有興致去講,洗衣機嗡嗡作響,在他耳邊吵鬨不休,他心煩得不行,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停留,完全無視這些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著大門的位置走去。
“你他媽的不識好歹!”小個子氣得抄起地上的木板子,照著金見誠的後腦勺來了一下,他感到後腦勺一震,接著血從頭發裡冒出來,順著後脖頸蜿蜒,一直流進了衣領裡。
他呆愣愣地摸了摸脖子,摸出了一手的血,然後詫異的蹦出幾個字:“啊,受傷了。”
“這小子是傻子嗎!哈哈哈!”眾人沒想到遠近聞名、成天上電視頭條的殺人魔竟然是這麼遲鈍的呆子,紛紛笑出了聲,膽子隨之大了些,一起撲上前,開始群毆金見誠,拳頭帶著腳踹,一齊向他招呼過去,金見誠並沒有任何防禦,他甚至都沒有抬起胳膊護住腦袋,任由他們拳打腳踢。
小弟們打得起勁,金見誠就像是沒有痛覺神經一樣,身體展開,平攤在地上,當有人踹了他胸口一腳他猛然坐起吐了一口血,他沒有痛苦呻·吟反而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
這笑聲刺骨得冷,夾帶著他胸腔發音瘮人的震顫,仿佛來自地獄,小弟們停手了,他們赫然發現自己打得不是一個人類。
金見誠額頭流血,半張臉都腫了,眼睛都睜不開,儘管這樣,他開口道:“沒吃飯嗎?一點都不疼。”
“他是個瘋子——”其中一個小弟囁嚅著開口。
小弟們開始懼怕他了。
他像是沒事人一樣,再次站了起來,他被洗衣機和這些人的吵鬨弄得整個腦仁都在疼,想要儘快脫離這裡,奔著門走去。
小個子心有不忿,掄起木板對準他的後腦勺,打算再來第二波襲擊的時候,他回身攥住了對方的手腕。
他捏著小個子的手腕,稍微使了點力,疼得對方嗷嗷直叫:“啊啊!輕點!輕點,要斷了!”他根本不理會對方的哀嚎,抓著小個子的衣領,直接扔進了蓄水池裡。
砰一聲,水花四濺,水灑得滿地都是。
這一番操作直接驚呆了老大,他嚇得往後猛退幾步,把小弟往上推:“給我上!”
小弟顫巍巍地不敢動彈,說道:“他,他可是金漸層!”
金見誠看都沒看蓄水池中拚命撲騰的小個子,關掉了洗衣機的控製總開關,終於,惱人的聲音消失了,他心情舒展了一些,甚至還從蓄水池中掬起一捧水,把臉和脖子上的血洗了洗,然後脫下囚衣赤·裸著上身,開始不緊不慢地擰乾衣服上的水分。
所有人驚愕的發現,他的後背遍布各種傷疤,那些傷痕早已是陳年舊傷,成了一道道交錯的烙印。
“撤!”老大不敢逗留,第一個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跟著溜走了。
折騰半天,小個子終於竄出水麵,趴在池子邊往外吐水。
獄警這時才衝了進來,吹著哨子示意金見誠不要輕舉妄動,並同時觀察情況:“怎麼回事?”手已經摸到了後腰上的警·棍。
金見誠瞥了眼小個子,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他在學遊泳——”
求此時蓄水池中小個子的心理陰影麵積。
這種一眼看穿的謊話,誰聽了都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這獄警個子高,人也壯碩,雙開門倒三角身材,獄警製服都裹不住他呼之欲出的大胸肌,梳著三七分的油頭,相貌有幾分俊俏,他在監獄工作多年,早已見慣了各種犯人,金見誠臉上的傷,小個子溺水,這種謊話隻能糊弄傻子,就算心裡明鏡的,他還是打算走走流程,開口詢問小個子:“是這樣嗎?”
小個子朝獄警點頭,他認識這個獄警,諂媚的賠笑:“喬哥,這不是很明顯麼——”
金見誠沒說話,他把擰乾的囚服再次穿回了身上,然後向小個子投來一個不鹹不淡的注目,小個子一個激靈,隻感脊背發涼,一股子涼意從腳底竄到了後脖子上,忙開口道:“是的,金漸層,啊不,金見誠大哥說得對,我不會遊泳,是金見誠大哥在教我呢,大哥,你看我遊得對不對?”他說著,在水裡用胳膊劃拉了兩下。
“這是你遊泳的地方嗎!趕緊出來!”喬獄警訓斥道。
小個子跳出蓄水池,剛才在水裡折騰時,腿肚子抽筋了,兩腿直打顫:“是是。”
獄警看他那副狼狽德行,也懶得罵他:“行了,回你的牢房裡去,下次注意點。”
“好好!”小個子點頭哈腰,迅速後退幾步,然後跑出了洗衣房。
房間裡隻剩下金見誠和喬獄警兩個人,金見誠走到門口,手按在門把上剛打開一條門縫,門又被推上了,獄警站到他的身後,用警·棍抵在了他的後腰上,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在特赦日裡贏了,獲得了暫時苟延殘喘的機會,但是你小子彆囂張,後麵的副本不會讓你高興太久——”
“是麼,那我還有點小期待。”
扔下這句話,他走出了屋子。
門口有另外兩名獄警在等著他,他們給他重新戴上了腳鐐和手銬,拽著他就走。
金見誠的褲腿往下淌水,走了一路,水就滴答了一路,穿過漫長的走廊,路過其他牢房,所有囚犯都乖乖的不出聲,沒人敢驚擾他。
從小個子的牢房走過去的時候,這小子還跟他打招呼:“金見誠大哥您回來了!”
被同監房的老大踢了一腳,趕緊閉上了嘴巴。
一個戴著鐐銬的罪犯,被兩名獄警押解著,與他打了個照麵,那人正是卡羅索。
卡羅索看到他,露出一個微笑:“沒想到斷頭飯裡還有雞腿。”
金見誠開口:“今天是你的執行日?”
卡羅索笑著點點頭,他那個態度不像是馬上奔赴刑場的死刑犯,反而像是一個準備放學回家的孩子。
金見誠:“你犯了什麼罪?”
卡羅索走到金見誠身側,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壓低聲音開口道:“你以為副本一裡的案件是假的嗎?你以為這個遊戲僅僅是遊戲嗎?”
金見誠猛地轉身,卻隻看到卡羅索舉起戴著鐐銬的手朝他揮了揮,如同道彆。
隨即,卡羅索哼唱起了那首童謠。
“瑪麗瑪麗你在哪兒?”
“桌子下?椅子後?櫥櫃裡?還是藏在媽媽的裙底下?”
“瑪麗瑪麗你在哪兒?”
“大床下?窗簾後?草叢裡?還是藏在爸爸的皮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