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有人給祖師爺……(2 / 2)

等到丁槐回來後院時,李蘭溪正坐在院內的藤椅上清閒地喝上了溫熱的糯米糟酒。

那棵歪脖子枯樹上用麻繩掉了個銅壺,底下是個小火爐,炭火旺,瞧見那壺嘴咕嚕嚕冒出熱氣。

還煮茶喝呢。

“我都沒喝兩口。”丁槐癟了嘴,嘟囔哀怨歎息道,“這要是還在晉安,就連洋酒都喝不完,這如今落魄到,米酒都能瞧上眼兒了。”

他師父釀的這酒真是一絕,可也是比不過那洋人的酒香醇。

未等丁槐走近,就聽見李蘭溪徐徐聲音蕩在風裡,他說:“丁槐,大殿的尊像沒擦乾淨。”

丁槐愣住了,砸吧砸吧嘴,他剛想辯駁他今早可真真是來回擦了兩遍,怎麼可能沒擦乾淨。

李蘭溪輕挑眉,對著丁槐那方向“呼哧”一聲,他抬手輕拂了下廣袖。

隨之而來的是半空中的白霧驟然聚攏,那團白霧在空中張合跳動幾下後,咻得一聲直直往丁槐那邊猛然俯衝過去。

“師父——您又來這一套!”

伴隨著他那無可奈何的尾音漸遠,丁槐整個人被淩空架著,兩手臂左右抻直,兩條腿在半空中來回倒騰,完全夠不著地,緊接著,這後院門竹門被砰得關緊。

“哎喲。”

那團白霧調皮散開,沒了支撐,丁槐順勢就摔跌到大殿硬地麵上,疼得叫喚。

緩了半刻,丁槐起身。

“你們!狗腿子!哼!”

他簡直是氣結到胸口起伏不定,瞪大烏黑溜溜圓的眼睛,低頭叉腰地看前方,食指微微朝下指著正前方。

那團白霧動了動,張口:“生氣沒用的,蘭溪讓你擦尊像。”

“……”

聞言,丁槐默然侃侃地收回手,甩手輕哼,他現在已經被這倆花裡胡哨且言聽計從的“監工”氣到吐血了。

走到那座花紅柳綠甚至掉漆的尊像麵前,一屁股盤腿坐在蒲團上,抱住手臂,仰頭瞪那尊像,腹語道:自己的師父叫苦叫累都得含淚供著的尊像,要你何用啊!又沒掙到半分銀兩,比昨天顏色黯淡不少。

-

午時,褚靈舍青煙繚繞,雨到也沒下,這不又飄起了雪米子。

元清撐著黑色長柄傘,遮擋住了冰冷的雪。

傘往上抬,元清拿了張照片比對。

可不正是擺在他們麵前的一座古色古香的紅牆綠瓦建築,很有年代感,不像是這個年代的產物。

門旁還有個小木牌歪歪斜斜地立在土裡,上麵寫的是褚靈舍業務範圍:[求簽。其餘並不涉獵。]

新娘案查了足有三天,愣是沒頭緒,嫌疑人都找不到,處長建議段詢以意外結案,可段詢天生反骨,偏是認為是他殺。

結果今日一早,門口郵遞箱裡多了封匿名舉報信。

是張照片。

正是這褚靈舍。

背後還寫著:新娘案嫌疑人,可求簽一試。

哪知餘貳瞧見,還嘲笑調侃段詢:“這地方,靈得很,反正案子破不了,試試也沒什麼損失的。”

思及至此,元清不知為何他們還真是來了這褚靈舍,畢竟還沒求證那封匿名信真偽:“師父,咱們好歹也是當警察的,斷然是不能搞封建迷信這一套,要真是破不了案子,可咱也不能丟了原則啊。”

傘下,段詢掩嘴清咳,往上輕拉扯了下黑色皮手套:“嗯。”

元清口無遮攔道:“餘貳那家夥平日裡就喜歡嘴炮,咱們也不能信啊。”

段詢抬腳往裡走:“嗯。”

元清迷糊了,疑惑地撓頭,他師父肯定是聽沒聽進去啊。

要說真聽進去多少啊,可也沒見他腳步停下來啊,元清抓耳撓腮地腹誹,他師父開始敷衍,太敷衍了,隨意,太隨意了。

元清癟了癟嘴,又歎了口氣,意識到什麼,立刻掩嘴頓住,賊兮兮的那雙圓溜溜黑眸子地偷瞄了眼周圍,幸虧沒人注意到他們,回眼時,見人頂著雪米子都邁進去了。

他在身後撐傘緊趕:“師父,您身嬌病弱,走慢點,不著急,等等我啊!”

說著說著,元清越來越急了,他便大跨步追上前。

大殿內,四角香燭燒著,挺敞亮。

一座掉了漆失了原有色澤的尊像立於正中,約五丈高,尊像的五官卻出奇的完整豔麗,尤其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畫得栩栩如生,猶如活物。

尊像麵容瞧上去,既不是菩薩,也不是佛祖。

認不出。

案前香爐檀香青煙嫋嫋。

反觀兩旁的青色石牆上雕刻了一副簡單樸素的山水畫,線條歪歪扭扭,雕刻技藝不是很好。

四邊的房梁上懸掛著紅布,褪了色泛著白。

比起旁邊那金碧輝煌的寺廟,真就是破破爛爛,出了乾淨點兒,什麼香火貢品都沒有。

元清感到後背陰風陣陣,把傘收起:“師父,要不咱還是走吧。”

段詢平靜道:“等人。”

元清:“?”聞言,他再次環顧大殿一圈,沒人啊,難不成他師父見鬼了?

他一直都覺得沈枝意的死是邪祟乾的,畢竟調查這麼多天,也沒個證據什麼的。

元清拿傘的手哆嗦顫抖,不自覺地腳往段詢身邊挪了半步:“師父,你彆嚇我。”

這會兒,正在哼曲兒擦尊像的丁槐忽然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便狐疑地從尊像後麵探出小腦袋。

來者個子很高,身形頎長,五官尤為立體突出,皮膚冷白,一副好皮相。

男人身披黑色長款羊絨大衣,內搭一件白色襯衫,紐扣都是雕刻成花紋路,是燙金色,筆直修長的雙腿,九分熨燙平整的西褲,腳踩一雙鋥亮羊皮鞋。

身旁還有個拿傘的小廝,穿著打扮樸素。

丁槐第一反應就是:哇塞,有錢人呐。

丁槐欣喜若狂,他們褚靈舍終於來人了,激動得他差點兒從尊像上摔下來。

他立刻扒穩木梯,急不可耐地下來,抹布被他扔進了銅盆裡,濺了一地的臟水,手掌心趕緊在腰間的麻布衣上蹭了兩下。

元清有點見不慣被人這麼盯著看,蹙眉:“看門兒的,聽說你們這兒能求簽?”

“看門兒的?”丁槐狐疑,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元清。

元清又問:“掃地的?”

丁槐:“......”

段詢拿著皮手套打在元清腦袋瓜上:“管住嘴。”

元清被訓,捂著頭,沒好氣地瞪了眼丁槐,臉紅脖子粗咳嗽兩聲:“對不起師父,是我多言了。”

段詢擺擺手,黑曜石般眸子直直看向丁槐,沉穩談吐:“貴舍可求簽問道?”

“嗯嗯嗯,是能求的。”

丁槐跟小雞啄米似的立馬瘋狂點頭,兩眼放光。

這時,元清不畏縮,站出來叉腰趾高氣昂:“什麼價位?”

丁槐看他,很禮貌地頷首:“二位警官稍等。”

說完,丁槐立馬扭頭就朝著側邊屋內邊腳下生風地跑,邊大喊:“師父!師父!您快出來呀!有人來送錢給祖師爺刷漆嘞!”

見狀,元清怔住,他狐疑地撓撓腦袋,眨了下眼,木訥訥地問旁側閉目養神的段詢:“師父,咱們這是......入了虎穴了?”

段詢睜眼,目光望向大殿內的尊像,摘下黑色皮手套揣進衣側兜裡,色淡的唇沁了笑:“嗯,不然怎麼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