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有人給祖師爺……(1 / 2)

02

聽見丁槐的問話,剛起的李蘭溪睡眼朦朧,嗓音稍帶幾分繾綣,低低地輕“嗯”了聲。

隨後那雙被淩亂的銀白色頭發遮擋住的淺褐色眼眸才緩緩撩起。

丁槐說的這句話很奇怪。

意思就好像他睡了很久似的。

他蹙眉,抬手抵在額上,往上一撥弄,垂下的短頭發從指縫中穿出,露出光潔漂亮弧形的額頭,狹長的眼尾吊著,高挺的鼻梁,臉泛著淺粉紅暈,這麵容似花容月貌的美人。

他另一隻手接過溫熱的帕子,洗完後又遞回給丁槐,目光移向窗外,寡淡不少。

今日是個頗好天氣。

這會兒,丁槐已經放下早已經濕冷帕子,拿著妝奩盒裡的檀香木梳,問:“師父,需要我幫您梳頭嗎?”

李蘭溪淺抬眼皮,神色懨懨地“嗯”了聲,下了床,淡粉透的玉足踩在冰冷地上,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銅鏡中映射出他那無血色的姣好容顏,同樣冷感的白。

得到同意後,丁槐就站在李蘭溪身後替他梳妝。

可哪知,檀香木梳剛觸碰到他的銀白色發頂,瞬息間,屋內的所有事物都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靜止了。

咚咚。

倏爾,李蘭溪胸腔的心臟此刻跳動兩下,鼓動聲強烈。

霎時,他神色大變,淺色的瞳孔驟然皺縮了下。

咚咚。

又是一次的跳動,伴隨著放射性的疼痛感刺入頭皮。

丁槐隻見李蘭溪左手撐在梳妝台上,另一隻手死死地揪緊左邊心臟處的衣衫,臉色慘白,他弓著背,緩解疼痛,鬢角冒著細細密密的汗,耳畔嗡鳴聲強烈,外界的聲音銷聲匿跡。

過了好一會兒,丁槐的焦急聲才淡淡滑耳。

“師父,您沒事吧?”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見李蘭溪這樣了,但是今日的反應異常嚴重,他能明顯感覺到他很痛苦,萬箭穿心一般。

李蘭溪緩過來,搖頭擺手:“沒事。”

聽到後,丁槐握緊檀香木梳,試探性問:“師父,那我還給您梳頭嗎?”

李蘭溪眼皮輕抬,從銅鏡中掃了眼後怕的徒弟,輕淺地“嗯”了聲,算是回應。

他垂眼輕輕轉動素戒,繼續閒問:“今日幾時了?”

丁槐回答:“快巳時了。”

他看向李蘭溪接著問:“師父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沒,循例問問,大......”

李蘭溪還想問什麼,丁槐機靈地接了話去:“後院兒的蘭花我起早就澆好了。”

瞧見李蘭溪仍然是一副神色懨懨,疲憊之意儘顯在臉上,看上去沒什麼血色。

丁槐再次想到了什麼,趕緊補了一嘴:“大殿上的尊像也擦乾淨了,一塵不染,擦了三遍。”

李蘭溪這才眉頭鬆展,有了些反應:“嗯。”

丁槐撫了撫胸口,自己才鬆了口氣,自打他跟著李蘭溪後,就知道他喜愛蘭花,是他命根子,至於尊像也是他們輾轉來到桐縣才傾家蕩產打造的,師父也愛。

若是他沒伺候好他師父那心肝寶貝的蘭花和大殿的尊像,保不齊他若是不高興了,自己就要遭罪了。

很快,丁槐已經梳順他的長長的銀白發,放下木梳,他欲言又止:“不過——”

李蘭溪見他說話吞吞吐吐,猶猶豫豫:“說。”

丁槐盯著他涼薄的眼神,沉吟片刻,閉了閉眼,一副明日就要駕鶴西去的表情,才支支吾吾道:“昨......昨個兒夜裡凋了一盆君子蘭,東側牆角那盆。”

話音剛落,屋內氣氛一時間凝固,寂靜到詭異。

丁槐轉了下眼睛,偷瞄了李蘭溪臉上的表情,見李蘭溪臉色變得唰一下不對,想到剛才他突如其來的疼痛。

他趕忙出聲解釋:“想必是這兩天天氣冷,又下雨,怕是給凍壞了。”

片刻,李蘭溪才站起身,一襲青色長袍垂地,擺了手:“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說完,他往床邊走,打算睡個回籠覺。

丁槐欲言又止地問:“師父,那您——”

話未說完,李蘭溪早已坐在床邊,回眼,再次抬手,嘴邊掛著笑:“還吊著一口氣兒呢,死不了。”

丁槐低頭小聲嘟嘟囔囔:“上回您也是這麼說的。”

正當他端著銅盆走到門口,丁槐恍若想起什麼似的,把銅盆就地放下,走過去站在床邊,順手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個黑色小本子,遞給李蘭溪:“師父,這是咱們褚靈舍這個月的花銷,您過目一下。”

李蘭溪接過,剛翻了沒幾頁。

丁槐就見他神色凝重,他知道舍裡最近也沒什麼香客,賬也捋過,四個字形容:入不敷出。

李蘭溪把本子扔給他,俯身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拿了個銀質的小物件出來:“賣了換香火錢。”

丁槐猶疑接過:“噢。”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師父最喜愛的銀質手鐲。

“師父,您不是最喜這隻鐲子嗎?怎麼還要賣了?”

“不賣也行。”

“......”

“把你賣了也能換點香火錢。”

丁槐大驚,連忙抱住自己:“不要。”

見他慫樣,李蘭溪不再逗他,又問:“今早報紙送來了?”

丁槐:“送來了,這兒。”他拿了桌上放的報紙遞上去。

李蘭溪兩指間輕撚報紙邊緣,磨砂而潮濕,視線落到了上麵寫著的要聞上。

[江氏鋼廠年利潤增長20%]

剩下的全是些雞零狗碎的瑣事。

報紙翻了麵。

[警署遲遲未偵破新嫁娘懸案,還請還死者公道]

這個月算來離奇死的人也有五六個了。

李蘭溪忽地手指攥緊,琉璃眼瞳色被染上一層淺藍色光,死盯報紙,覺察不對。

驀地,這報紙上繞著一層團黑霧,聚而不散。

唰。

李蘭溪右手食指和中指尖憑空變幻出一張黃符紙,咬破左手食指腹,寫了一道血符,折成三角狀。

一旁的丁槐不明所以,甚至喜極而泣:“師父,您終於肯給我畫平安符了。”

李蘭溪瞧見他那喜樣兒,手往上一抬,丁槐沒抓住三角符,木著臉。

“速去給那賣報小兒。”

丁槐抓抓腦,甚至還委屈巴巴:“啊?為什麼要給他啊?我都沒有,師父您這也太偏心了吧。”

李蘭溪抬眸睨他:“安魂符,你要?”

聽到這三個字,丁槐腳下不自覺地哆嗦,背脊涼嗖嗖。

丁槐麵容失色,結結巴巴:“安魂——”隨之而來的驚呼,他一把抓過三角符,擺手,“不要不要!師父,那我先去了。”

膽小如鼠的性子依舊沒長進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