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和丁哲良是一對活寶,兩個人最會調節氣氛,所以整頓飯也不會太尷尬。
陳瀟然話很少,一直在專注吃菜,偶爾插一兩句對比賽的想法,大多時候都在聽。
想吃的菜下一秒就會轉到眼前,杯子裡的水剛見底,水壺便被遞了過來。
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咯吱一聲包間的門被推開,沈思言幾乎垂著腦袋進門,後麵跟著臉色不好的周靖韻。
“言言你怎麼了?”
張知婉注意到沈思言從洗手間回來整個人興致便不高,隻是盯著麵前的餐盤。
“沒什麼,就是忽然沒有胃口。”
沈思言搖搖頭,也不看她,小聲回道。
一道出去的周靖韻欲言又止,偏頭看了眼沈思言,沒再說話。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張知婉捕捉到沈思言有些微紅的眼眶,著急詢問。
董雲馳見狀也開口說“對啊思言,你要是遇到什麼事兒就和我們說,大家會幫你的。”
聽著這話,沈思言緊握著手裡的筷子,骨節泛白,可見手上力道不輕。
下一秒,低著頭輕輕啜泣,肩頭像是波浪線不斷抖動,淚珠止不住掉落。
這一哭,眾人便慌了神,圍上來七嘴八舌安慰著,但沈思言也不說原因,隻是一個勁兒地哭。
陳瀟然心裡隱隱有猜想,抬頭剛想示意董雲馳就和對麵的人來了個眼神接觸。
朗煜說“我們出去透透氣吧。”說著起身推著幾人往外走。
陳瀟然知道估計有些話沈思言不能當這麼多人說,她想找個借口把人支開,顯然朗煜明白她的意思,即便她都沒有開口。
趙澤寬站在陳瀟然身邊正欲說些什麼,卻被朗煜自然地攬住肩膀,硬生生往外帶,嘴上的話卻是故作熟稔
“學長,正好今天有機會,勞煩你多給我們這剛上大學的經驗。”
完全不給對方任何反駁的機會。
包間裡就剩了女生,周靖韻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順帶講了原因。
“我剛剛和思言去洗手間,有個穿孔雀藍外套的男的對她動手動腳,還說些下流的話。”
張知婉一聽就覺得火噌噌噌地直往腦袋裡躥,扶著沈思言的肩膀左看右看“那混蛋碰你哪兒了?看老娘不去把她的手給剁了。”
沈思言捂著臉,卻說不出口。
她今天穿了件吊帶裙貼身的,露出瑩潤的肩頭,和身體的曲線。這裙子買了很久卻一直都沒穿。
沈思言覺得這裙子有些暴露,但張知婉她們都覺得美爆了,鼓勵她要克服內心的看法。
畢竟美好的事物無需藏匿,它應當接受大家的讚美與欣賞。
但沈思言現在覺得她可能錯了“我今晚不該穿這件衣服的。”
周靖韻有些無奈道“言言,這根本就和裙子沒半毛錢關係好嗎?完全就是那個人渣的問題。”
“就是,飯館裡男的那麼多怎麼偏偏就他那樣。”
“那為什麼這裡那麼多女生為何偏偏選擇了我?”沈思言的話腔裡染著哭音。
關於女性受到騷然的例子網上不勝枚舉,沈思言知道這句話是群眾問得很多的原因。
是啊,為什麼是她,不是其他衣著得體保守的人。
“因為受害者從來都不是加害者的辯解理由。”
陳瀟然看著沈思言,麵上凝重。
關於性騷擾這個問題,總有人會陷入從自身尋找原因的固化思維中。
衣服,妝容,長相……好像每一項都能成為受害者的罪狀,成為“非你不可”的最佳理由。
“他的行為源於內心的惡,隻要他有這個想法,哪怕你穿著舊社會保守的長衫也會被確定為目標。我們學的法條上從沒有規定要對穿著保守的人實施性騷擾行為才是違法。對受害者的指責是腐朽的枷鎖和為加害者的開脫。”
“思言”陳瀟然輕輕歎一口氣,說道“用彆人的過錯壓榨自己,其實就是對自己的犯罪。”
法律確定一個人的罪行需要列出條條證據,但自我的宣判不僅容易而且永無刑期。
沈思言呆呆地坐著,雙手緊握,大拇指相互交疊揉搓,看得出她的局促不安。
“我們學習法律的目的不就是想維護公平,讓受害者得到正義,加害者付出代價。選擇權在你手裡,但無論怎麼選我們都陪著你。”
陳瀟然不想讓裙子成為沈思言餘生的噩夢,終日掙紮其中不可自拔,而真正的壞人卻能心安理得,隨著時間流逝遺忘做過的事。
三人都沒開口,靜靜地等待著沈思言的答案。
天花板的燈明晃晃地吊著,燈光搖曳,少女沉默不發,但內心實則已經波濤洶湧。
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少女抬手擦乾臉上的淚痕,斬釘截鐵道“我要報警。”
她要做錯事的人受到懲罰,找回屬於自己的公平。
“好,我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