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很乖,永遠白襯衫,藏青色的校服褲,還有一雙從來不會弄臟的白球鞋。
見到他的時候,他站在教學樓的樓梯上,側著身給下行的同學讓路,肩線流暢,挺瘦的。
我花癡的屬性一時沒收住,看的入迷,腳步一滑,直接在樓梯平層摔個狗吃屎。
膝蓋尖銳的痛意提醒我,而這一跪大腦完全空白,林祁就是那個時候走向我的,他的腿很長,不要兩步就跑上來。
扯著我的手腕拽我起來,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尷尬蔓延到耳後根,我感覺呼吸都快隱匿,忙說,“謝謝你,謝謝你。”
沒等他再說什麼,我低頭跑走。
太糗了。
沒過幾天,學校裡冒出幾個固定搭配詞組,是關於林祁的,也是關於我的。諸如:
《摔樓梯上那女的》《林祁真好看》《要不你學學趴地上這招》《等林祁來救你》
將近半個月,這事情在整個年級傳成一個梗,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而我,事件經曆者,在同學麵前都是唯唯諾諾,生怕有人看到那天其實那個人是我。
再次見到林祁,他坐在圖書館靠窗的座位看書,很巧,我想借的書沒有了,而最後一本就在林祁的手中。
封麵是《素履之往》,木心寫的。
其實我看過這本書,不止一次,有些句子我甚至能一字不落的背下來,但我時常翻閱,期待從中尋找到新的意義。
最後一次見到林祁,他罕見的沒穿白襯衫,黑乎乎的T恤,頭發留長了,腳上的鞋始終在變,但我再沒見過白色球鞋。
我鼓起勇氣同他搭話,我說,“謝謝你,上次再樓梯上扶我起來。”
林祁頭都沒抬,語氣涼涼的,“離我遠點。”
我被他的態度嚇懵了,左思右想,我沒惹到他吧,我試圖解釋,“林祁,我……我是上次在樓梯上摔倒的女生。”
他擦身而過,丟下一句話,“我讓你滾遠的,他媽的,聽不懂是嗎?徐靈!”
徐靈,我的名字,林祁原來早就認識我。
許多天,我都沒在學校裡見過林祁,那群八卦的人又開始謠傳。
“林祁死了,聽說是自殺,家長今天來學校辦理手續了,現在還在副校長辦公室呢。”
“怎麼回事?”“放學走的那條小路不是經常過來過去一堆喝醉酒的男的,你上次不還見過,林祁就是走那裡,被幾個男的拖進去了。”
“這個不知道,隻是班主任說學校發通知最近不讓單獨走,讓放學儘量結伴,要不父母來接,就因為這事?”“他被強了?好幾個人?我靠,真挺牛。”
我驚了。他們嘴裡輕飄飄的幾個字。是真相。
林祁死了。
很久以後,我收到一個預約快遞,是那本《素履之往》,扉頁上寫著字:贈予徐靈同學。
末尾也有字,林祁留的:徐靈,我不乾淨了。
上方是木心的文字——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