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入了深淵，萬丈、無儘。他的深淵裡隻有亮不起來的黑夜，沒有救他回來的花園。

*

林祁十七歲生日前一天，晚自習下課，天空飄細雨。有個女孩急匆匆跑過林祁身邊，撞翻了他的傘，她非常抱歉，彎腰拾起，對著他說，“同學，不好意思。”

再抬頭，她又說不出話來，林祁聽到有人在遠處叫她，“徐靈，快走了，要趕不上末班車。”

“哦哦，好。”她跑遠了，留下句話，“實在不好意思，下次賠你一把新傘。”

xuling。她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廣播站，新的主持人介紹，林祁又一次聽到了熟悉的兩個字。

“大家好，我是今天廣播站的播音員，徐靈。第一首投稿的歌曲是《happy birthday》……”

晚上超市過道，她和身邊的好友談論，林祁在她的口中清楚地聽到了他的名字。

“林祁腳上的白色球鞋是什麼牌子啊，有點被種草，好像還顯腳小。”

“他經常換鞋子，好幾個牌子呢，他好愛白色，晚上拿手機幫你搜搜。”

林祁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鞋子，她也喜歡。

……

黑夜。林祁周身籠罩著渾濁的惡臭味，還有男人粗鄙不堪的叫罵，不清楚是幾個人，他們的手腕在他的腿上碾磨，附身趴在他的頸側。

林祁掙紮，無濟於事。

腥氣，泥水，林祁的後背磕到石頭，他不覺得疼，他的腦海裡浮現的是徐靈那張帶著笑容的臉，後來林祁才知道，是她投稿了《生日快樂》，她喜歡他，在很久之前。

林祁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醫院，要麼在家裡休養，要麼做心理疏導。

他手邊常備一本《素履之往》，他渴望有一天，黑暗裡開出絢麗的花，可事實是，他早已窮途末路，爬不起來。

林祁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是徐靈陪在他身邊，可是夢醒來，是母親從病房門口衝進來哭喊，“林祁，你醒醒，不要睡，兒子。”

那是林祁出事以後第一次哭，他很想張嘴勸慰母親，告訴她，“媽媽，彆難過。”

五個男人在他身上動作，哪怕疼入骨髓，他都沒吭一聲，他不認為這個世界多麼糟糕，隻覺得對不起媽媽給予的生命。

林祁很乖，永遠白襯衫，藏青色的校服褲，還有一雙從來不會弄臟的白球鞋。

第二年高考畢業前演講。

徐靈憑借優異的成績入選，她換了身乾淨的白襯衫，一雙和林祁同款的白色球鞋，上方飄揚的國旗紅的鮮豔。

末尾，她放下手稿，扶正話筒，顫抖著嗓音。

“親愛的林祁，永遠乾淨、永遠十七歲的林祁，祝你畢業快樂！”

人群中，有人附和喊了一句。

“林祁，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