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對待猗猗,與渤海公子們完全不同。他見到猗猗會行禮,並恭敬的喚一聲“樂城公主”。他會在東館課後,給猗猗詳細講解《詩經》,還會和她一起在九曲池邊吟詠古詩。
他們漸漸熟絡起來,以致學堂中流言四起。
孝瓘全不以為意,他讀書時遇到不懂的詞句,還是會向高殷討教;對待猗猗也沒有半點不同。
倒是延宗抱打不平,點著猗猗的鼻子尖罵她不知廉恥。
可猗猗年紀終究太小,在她眼中,斯文博學的高殷隻是這府中最與眾不同的玩伴,比起她那冷漠嚴厲的“夫君”,實在是溫和有趣多了。
這日,金池水碧,玉苑花紅,他們分倚垂柳吟詩。
“冉冉孤生竹,接根泰山阿。”
詩才起頭,元仲華已站定在他們十步之外的地方——公主的臉色有些蒼白,眼圈發黑,精神十分不濟。
“王妃。”高殷深禮,殷勤問候,“聽說您前幾日病了,現在可大好了?”
元仲華點點頭,“已無大礙了。對了,你母親才來問候,正尋你不見呢……”
高殷知事的告退,隻留下猗猗對著姑母。
“姑母……對不起……都是猗猗亂講話……”
“大王早有休離之念……”元仲華疲憊的擺了擺手,“此事留待太妃定奪,隨他們去吧……”
猗猗歉疚的低下了頭,元仲華拉起猗猗的小手,往水榭中走去。
“當年,我嫁給大王時,他還是渤海王世子,而我也和你現在一般大小。”她坐下來,手扶著欄杆,眼睛望向碎金般的湖麵。
猗猗十分驚訝的望著姑母,沒想到她也有與自己相似的遭遇。
“渤海王和婁王妃對我很好,便似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世子對我……也像妹妹一樣。我們在一起讀書習字就像你與孝瓘這樣。” 元仲華回過頭,“可我那時候就懂得,從來不和世子之外的男孩子說話玩耍。”
猗猗雖然年紀幼小,但女孩羞赧的本能,還是讓她覺得雙頰發燙。
“我再也不和任何人說話了!”猗猗有些惱羞成怒了。
“你知道剛剛背的那句詩的意思嗎?”
猗猗搖搖頭,“我隻是覺得很新鮮。”
“柔弱的孤竹,隻有生長在山阿之處,才能避風生存。你就是一棵孤竹,而孝瓘便是你的泰阿,你若想生存,就一定要傾心依附於他。正如我當年那樣。”
猗猗端詳著姑母那張憔悴的臉,突然間,她很同情她。
“我才不要做孤竹。”猗猗心裡想。
射禦是高氏子弟最喜愛的功課。
每次課前,從馬匹到武器,無一不是精心準備。孝琬更甚,連射堋也親自製作起來。延宗好奇的湊上去看,見平素畫在箭靶上的虎頭鹿首,變成了人像——一個頭上綰著雙丫髻的宮裝女孩。
“這是……元狗狗?”延宗哈哈大笑,“你自己畫的?”
“我哪有這本事。”孝琬笑道,“是二兄,他素擅工筆。”
一旁的孝珩看了眼正在擦洗箭頭的孝瓘,頗有些尷尬,“四弟勿怪,我若知道他是做這個用,斷不會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