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載途(2) 兵器與肉身相觸,無聲無……(1 / 2)

入水的那人卻已無機會再聽到這清亮的回答,唯剩那舟上的數人,張皇失措的滑向河心。

再入夜,雨雪不停,渾身淋漓濕透的孝瓘卻有些吃不消,隻覺陣陣寒意,似有些低燒。

延宗依是賭著氣,卻不再喝酒,與幾個參將擲起五木來——參將們窺聽到孝瓘與延宗的對話,自是願意與他結交。

忽有回報,斛律將軍次子須達已近牛頭,但總攻尚未開始。

“哎!”其中一名參將重重歎了口氣。

“臨戰當前,唉聲歎氣的做什麼?”延宗瞥了他一眼。

“我是真為咱們不平,你說咱兄弟們饑寒交迫的在這雨中蹲上兩日,牽引敵軍視線,那大功全讓斛律光的兒子給得找了!他還真會安排差事!”

延宗也不忿道,“可不是!我四兄就是心眼實在,氣死我了!”

“不如……”參將詭黠的笑笑,“咱們立一頭功……”

卻很快肅顏,隻為抬眼看見孝瓘正走過來,猛踢延宗的屁股。

“成什麼樣子!彆玩了!軍心都玩散了!”

延宗怒極,扭頭吼道,“軍心是我們玩散的嗎?讓斛律大將軍過來泡個兩天,看他的心散不散?”說罷重重將五木摔在地上。

“走!我們走!” 延宗再沉不住氣,提了長槊,跨上戰馬,招呼幾個參將,“不是說須達已經快到了嗎?我們過河接應去!”

遂一加馬腹,全然不顧身後孝瓘“站住!站住”的怒吼聲。

“快!下馬!把鎧甲和兵刃卸去!”孝瓘望著已成包圍之勢的數千西魏軍,對數百齊兵大吼道。

“阿兄!你這是做什麼!大丈夫寧可與敵同歸於儘,也不能坐以待斃!”延宗怒道。

孝瓘自己下了馬,一把將延宗從馬上拽下來,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臉上,吼道:“同歸於儘!誰說要同歸於儘!”

士卒不敢違拗,都下得馬來,除去戰甲,擦拭長矛刀劍。

西魏軍竟真的躑躅不前了。

借著暗暗的月光,主帥敬俊極力向東張望,謂其左右,“齊軍不會以這數百人為餌,且戰且退,趁我軍渡河之時,伏大軍重擊吧?”於是命探子渡河窺探,再行將令。

暗黑的雨夜,敬俊的數千軍隊與孝瓘的幾百騎兵僵持對峙。

一縷魚肚白現於東方,孝瓘心焦如焚,既無援軍,又無退路,他壓低聲音對兄弟們道,

“將軍本來的意思是讓我們待大軍抵達牛頭戍後再合攻,讓他們顧此失彼,腹背受敵;卻因我貪功冒進,先渡汾水,而使各位陷入絕境;雖已儘可能的拖延了時間,但天色一亮,他們一定會發現我們根本沒有援軍,到時必死無疑!不如趁現在天色微白,敵心尚猶,奮起一擊!能殺出戰圈的兄弟,就直往牛頭戍去,與斛律將軍彙合,若……”

他說到此處,但覺心底虛弱,眼前發黑,他奪過延宗的酒壺,飲下數口,

“若……留屍於此,來年忌日,以酒相酹!”

說著將酒儘灑在地上,決然提刃上馬。

他終於明白斛律將軍的那番話的意義——戰爭本就是一場豪賭。

士卒們俱是熱血沸騰,淚水滿眶,由衷的佩服這年輕的主將——冒失貪功的本不是他,但他卻一人承擔所有,不推諉,不埋怨;他是皇族貴胄,卻身先士卒,勇入戰陣。

此役背水一戰,生死同盟,他們跟定了這主將!

唯剩延宗神情歉疚的望著孝瓘遠去的背影……

斛律須達身為剿戍前鋒,所轄的千騎騎兵已繞過汾水,接近牛頭戍所,卻突然接到父親的命令,“折回汾水!”

“什麼?!為什麼回去?”須達生性火爆,脾氣甚大,聽聞此言,不禁大怒質問令官。

令官神情無奈,道:“四皇子汾水西岸遭遇敵軍主力……”

“誰讓他們這麼早過河的!不是隔岸牽製嘛!”他吼道,“牛頭戍怎麼辦?”

“牛頭戍是小,皇子的性命攸關……剿滅的事,將軍會親自督戰。”

須達重重歎了口氣,留下一半的兵卒攻戍,自己帶了幾百騎掉轉馬頭向汾水來。行了數裡,便碰到一個滿身血汙的士卒,吃力道:“我軍……遭遇敵人伏兵,傷亡慘重!四皇子……中箭……”

“稟儀同王,探子已明察隔岸齊軍並無埋伏,請……”

副將話音未落,便見一騎飛馳而來,長槊過處,血流成河,展眼已到了敬俊跟前。

清白的日曦映在他同樣清白的俊秀麵容上,冰冷的雨珠和著滾熱的汗水涔涔而下。

敬俊不禁放聲大笑,“齊國果然無人,竟派個白麵的娃娃來送死!哈哈哈——”周遭的西魏兵也都應和著主帥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