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瑜定不讓我飲。”宋氏笑著擺擺手。
“我實在是羨慕你,母子可以在一處。”元仲華低頭淺抿著茶水,澀澀的勾了勾嘴角。
“其實……也未必儘如人意……”宋氏輕歎口氣。
“哦?”元仲華不解。
“孝瑜在外麵忙,府中清冷,若皇後不棄,妾妃搬來與您一同為先帝誦經可好?”
元仲華一愣,早聽聞宋氏與兒媳盧氏不睦,難道是被悍婦趕出了家門?
“此間更為清冷,還不若你那王府。況且孝瑜業已成親,來年有出,子孫承歡,你哪裡還有閒暇在我這裡?”
宋氏冷然一笑,“他們年紀還小,子嗣之事我尚未掛在心上。”
元仲華搖頭道:“此言差矣。所謂廣繼嗣,孝也;修陰教,禮也。”
“皇後教訓得是。若得賢婦,確可開枝散葉。”
元仲華一笑,“孝瑜素來與九王要好,盧妃乃九王妃胡氏的內姊,這婚事也是天作之合。”
“持製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這也算天作之合?”宋氏暗暗歎了口氣,幽幽道,“孝瑜與我甥女有竹馬之誼,本想請陛下做主成全他們的好事……誰料太後突然降旨……”
元仲華低頭撥開杯中的茶葉,並不接她的話,她亦知多說無益,又將話題轉到遷回靜德宮的事上來。
元仲華見她心意堅決,又打著為文襄帝祈福的名號,她實在沒有不允的道理,遂點了頭。
二人又絮了些家常,其間元仲華數次拿帕子去擦唇邊的水漬,幾番欲言又止。
宋氏不知她要問什麼,卻也不願旁生枝節,客套了幾句保重身體之類的話,便欲離去收拾東西。
元仲華將她送到庭中,才嚅囁的問了句:“你可聽孝瑜說起過四郎五郎的事嗎?”
“怎麼沒聽說?這倆孩子真是能惹禍!延宗仗著聖寵,居然還偷跑到前線去……這回他們斛律家族可算與我們文襄一脈結下仇怨了……”宋氏麵露焦色,卻又轉而一笑,“為這事,孝瑜可是傷透了腦筋,也真出了不少力,虧得此役大勝,還擄了敵軍的賊首,要不然可不是打屁股那麼簡單了。”
“他是長兄,這樣的事需要他來斡旋。杖責多少?”
“好像二十吧?還是三十?我也沒記住。”
“不知……四郎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元仲華低喃。
“皇後放心,四郎在戰中受了重傷,怎麼也要等他傷好了再領啊。”
元仲華長舒口氣,輕聲道:“那便好。”
大蒐禮前日,各軍需按有司所設定的狩獵範圍布圍,斛律軍督左翼。
“當真隻罰了二十軍棍?”斛律羨乃斛律光的二弟,他聽到下屬的回報,忿忿不平的看了看兄長,“我聽說宮女在太後駕前摔碎隻玉佛,還打了三十下,敢情這違抗軍令、貽誤戰機的罪,還不及摔碎個東西!”
斛律光凝著濃眉,並未接話。
“這是全不將我鹹陽王府放在眼中啊!”
“好了!聖上既有處置,我們也無需多議了。”
“阿兄的意思是這件事咱就這麼算了?須達豈不白白送掉性命?”
“莫非你忘了家訓?”斛律光失神的望著空中的某個定點,“我們斛律家的男兒若能戰死疆場,便是死得其所。”
“不行!這口惡氣怎麼忍得下?!兄長明日便上疏吧……”
“那倒不如略鬨一鬨。”
“略鬨一鬨?”斛律羨不明就裡的看了看兄長,“若非親耳聽到,倒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你口中說出!”
斛律光苦笑道:“這幾年,無論講武、蒐狩,文襄皇子們一直在我軍中受訓,如此親近的關係實在犯了天子大忌。父王之前提醒過我,可我心思都在軍中,看他們年紀小,又與我甚是投緣,並沒引起重視。此番皇帝無故將四皇子遣至我軍,我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幸而皇子平安而歸,不然定會禍及整個鹹陽王府啊!”
“你的意思是……皇帝有意挑撥我軍與文襄諸子的關係?所以……這樣的處置,就是在激怒我軍?”斛律羨驚出一身冷汗。
斛律光點了點頭,“隻有順遂皇帝的心意,鹹陽王府才得自保。”
“這仇怨一旦結下,日後怕是化解不開……”
“管不了那麼多,走一步看一步吧……”斛律光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