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謝姌開口,青黛就上前將自家姑娘護在了身後,帶了幾分怒意問道:“你來做什麼?難不成,也容不得姑娘活在這個世上!”
男人沒有動怒,視線依舊落在謝姌的身上。
雖是夜裡,他的皮膚卻依舊透著幾分白,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幾分疲憊來,便是這般,也著實令人側目,任誰都得讚一聲他的好相貌。
成婚幾年,府中上下都以為她這表姑娘憑著下作手段才得了這世子夫人的位置。傅緒之想來也是如此心思,否則也不會待她那般冷淡。隻是念著表兄妹情誼加之並非是那等欺負柔弱女子之人,並未故意苛責羞辱於她,也因此,她對他心中有愧。
那件事,她雖知自己是被算計,卻苦於沒有證據,更不知是誰算計了她。如今身世揭開,知道必是她那好姑母傅瓊華的手筆,她更覺著是造化弄人。
謝姌看著他的臉,一時有些出神。
她該恨的,恨他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人生。可當這人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又覺得連恨都那麼的無力。
“我已上了折子,請去征戰西北。這一去,大抵再無歸日。”
“諸多對你不住,隻能以命相還。”
頓了頓,他又道:“今上乃是明君,於我又有多年情誼,雖是君臣,亦是朋友。我選擇了此路,他定也明白我的心思。”
聽著這話,謝姌欲言又止。
傅緒之這番話的意思,她豈能不懂。
伴君如伴虎,如今這些流言蜚語,他和新帝即便能夠君臣相得,外人也不會相信。
他明白自己的選擇,也想給她留條活路。
沉默片刻,傅緒之又道:“至於母親,罷了,我如今已無資格再叫她母親。你若活著,對她來總也有些慰藉。”
謝姌眼圈有些濕潤,有些恨,心口又有些悶得慌。
她活著,對於周氏來說真的能算是慰藉嗎?
畢竟,往日裡周氏雖無故意苛責她,對她卻也不甚喜歡。
半晌,她終還是點了點頭。
身後,青黛聽著這些話,竟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傅緒之轉身離去好一會兒,青黛才帶了幾分哽咽道:“欺負了姑娘,如今又來做好人。”
話雖這樣說,語氣中到底少了幾分敵意。
才剛說完,外頭突然又有人進來,雖是夜裡,依舊能見著來人一身內侍的打扮。
青黛驚恐的抓住了謝姌的袖子。
“姑娘安好,太皇太後口諭,傳您進宮說話,即刻便隨雜家走吧。”
謝姌臉色雖有些泛白,目光卻說得上是平靜。
她本就生的好看,此時月光打下,更多了幾分安然和沉靜。
連內監都有些心生不忍,隻在心裡道一句造化弄人,這輩子無福,下輩子再投個好胎吧。
慈寧宮
謝姌飲儘杯中之酒,沒過多久意識就有些迷糊,她卻是一點兒也不慌亂和害怕,甚至還有幾分解脫。
她腦海中閃現出過去的一幕幕,有自小將她掉包心思深沉處處算計的姑母傅瓊華,有自小便和她不親近的長姐謝嬿,有安國公府的大夫人,亦是她叫了幾年婆母的親生母親周氏,還有......此時大抵已經離開京城的傅緒之。
他大概沒有想到,在皇權之下,一命終究抵不了一命。
他想救她,本就沒可能的。
寶座上雍容端莊但又目光冷漠的太皇太後,和她身後站著的衣著華貴、容顏姣好的裴家女。
她們哪個,都容不得她繼續活著。
她隻感覺眼皮漸漸沉重下來,意識也漸漸模糊。
在她即將陷入昏迷之時,門口傳來一聲驚呼:“皇上!”
“奴才給皇上請安!”
謝姌被驚的眼睛稍微睜開了些,視線朦朧間她見著一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年輕男子大步從門外進來。
隨著他進來,連空氣中都帶進一陣涼意。
她的視線落在了新帝明黃色的龍袍上掛著的那塊兒龍紋玉佩上。
短短半日功夫,她聽說了不少事,其中一樣,便是先帝當日指腹為婚,曾說若能結親,便將太祖賜下一對龍鳳玉佩當作信物。
視線移開,她又看到了他手腕上戴著的一串紫檀佛珠。
她心中有些奇怪,新帝當儲君時便有個狠厲的名聲,竟也信佛嗎?
這般想著,她的意識徹底消散,無人見到,新帝腕上的佛珠竟是愈發有了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