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風雲 “此鞭名為渡生靈,請君試之……(1 / 2)

美人為攻 山河不倦 8816 字 9個月前

男人抬起頭,黑眸沉冷銳利,他約莫三十歲,久經沙場使得他的身上散發著殺伐之氣,像是走近些許就會被血腥氣淹沒。

他打量著書墨,略有些驚訝:“你是人?”

陰婚局裡隻有新娘是活人,出現一個趕屍人已經是例外了,這裡竟然還有活人,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看起來並沒有多強,不過是剛開啟靈相不久。

“是。”

男人放下筷子,一身鐵甲泛著冷光:“我是鬼,你是人,你確定要找我做生意?”

書墨狗腿子一般點點頭,龜甲翻得嘩嘩作響:“四海之內皆兄弟,陰間陽間是一家,是人是鬼有什麼關係,生意照做不誤,客官,算一卦唄?”

子正已過,現在是新的一天,他的算命機會從0變成了3。

書墨期待地搓手手,他一眼就看中了這個人,彆人打架的打架,看熱鬨的看熱鬨,唯獨這個人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舉止優雅,鎧甲金貴,一看生前就是個體麵人,有錢!

賺人的錢,賺鬼的錢,不都是賺錢嗎?

況且給鬼算命,賺的可不止是錢。

男人眯了眯眼睛,手指搭在佩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好啊,你且算一算,今日這陰婚局誰是最後的贏家。”

他未曾與趕屍人交過手,很好奇神秘的趕屍人有多強大。

書墨眼睛骨碌碌一轉,裝模作樣地翻動著龜甲:“今日啊,最大的贏家莫過於一人。”

他故意賣關子,拖長了調子,在男人看過來的時候指了指喜堂上的攬星河:“那位被哄搶的新郎,會是贏家。”

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男人眸光微暗,意味不明地哂了聲:“在我麵前耍小聰明,你是活膩了嗎?看在你的回答有幾分意思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算,收起你的小心思。”

他拇指一推,佩刀就出了鞘,血煞之氣噴湧而出。

書墨臉色一白,這人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不過這是危險,也是機會,書墨捏緊龜甲,擠出一絲笑:“算命可以,但在那之前,咱們是不是該先談一下報酬?”

“報酬?你的命夠不夠?”

娘的,又遇到想白嫖的土匪了!

書墨暗罵一聲,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扭曲,不答反問:“你知道這世間什麼人最不能惹嗎?”

男人挑了挑眉:“亡命之徒?”

他帶兵行軍打仗,最不喜歡遇到的便是破釜沉舟的人和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這兩種人太狠太瘋,最好不要沾上。

“不。”書墨咬了咬牙,目光幽幽,“最不能惹的人,是窮比。”

男人:“……”

書墨瞥了眼他手中的刀,攤攤手,破罐子破摔道:“我爛命一條,不夠報酬,要算命的話,第一拿錢,第二答應幫我辦一件事。”

男人神色古怪,打量了他半晌,將刀推了回去。

這人看著並非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明明行為舉止像個滾刀肉一樣,竟莫名顯出幾分說一不二的氣勢。

他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麼事,說來聽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心的欲望有如萬丈溝壑,是無法填平的,出了錢,這不要命的滾刀肉又是為了什麼利站到他麵前的呢?

書墨攥了下掌心,手裡全都是汗,剛才他真的怕男人一刀砍下來,還好福大命大,他賭贏了:“我幫你算一卦,作為報酬,你要保我平平安安,送我離開這裡。”

原來滾刀肉也是怕死的。

男人心中暗忖,輕歎一聲:“我能不能保你,還要看你算出來的結果,若我成了鬼王,得到那新娘,留你一命也無妨。”

書墨表情扭曲:“……”

得,又是一隻被攬星河迷住的鬼。

書墨催動靈相,一邊查看男人的禍福吉凶,心思也飄遠了,攬星河那廝的魅力也太大了,是萬鬼迷嗎?

“某種意義上來說,沒錯,他是所有鬼都想得到的東西。”

書墨一驚,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想的事情說出來了:“所有鬼都想得到他,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他承認攬星河長得好看,但一千個人有一千種審美,即使是神明也無法讓所有人都喜歡自己,所有鬼都對攬星河一見鐘情,他覺得不太現實。

男人垂下眸子,身上的殺伐之氣平靜了一瞬,而後翻湧起來,他摩挲著刀柄,意味不明道:“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他,如果你知道他有多珍貴,就不會存在這樣的疑惑了。”

書墨想繼續問,忽然臉色一變。

“算出來了?”

書墨艱難地點點頭,他忽然放下龜甲,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悶頭喝起酒來。

大凶。

他不能直接查看陰婚局的鬼王,但可以看男人的運勢,命盤顯示男人有大凶之兆,想活下來很難。

男人如果死了,不僅沒人付他算卦的報酬,而是也沒有人能保護他了。

書墨心中悵然,他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淨做了些賠本買賣?!

男人卻像是早就有所預料,也沒問結果,緩緩站起身。

書墨一把摔了杯子,臉上滿是糾結和掙紮:“你不好奇結果嗎?連問都不問一下,該不會早就想好要賴賬了吧?”

男人從懷裡摸出一把短匕首,扔給他:“這把刀就當成算命的卦錢吧,至於卦象的結果,就不用告訴我了。”

匕首上鑲嵌著一顆璀璨的星石,散發的幽光令人驚訝,書墨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發了發了,星石分品級,匕首上的這一塊顯然是極品,這玩意兒可值錢,能買下半座一星天了。

“算了卦又不問結果,兄台行事一直都是這麼……怪的嗎?”

“你是想說敗家吧。”男人笑了聲,“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何況我已經死了,留著也無用。”

“至於算卦,事在人為,我不會根據一道卦就改變心意。”

男人負手而立,目光凜然,直盯著喜堂上一人敵百鬼的相知槐。

書墨怔愣片刻,將匕首插進腰間:“兄台雖是鬼物,卻又不像鬼。”

“哦?那我像什麼?”

“像人。”書墨拿起桌上的筷子,一下子插進了飯菜之中,“人有人氣,鬼有鬼氣,有的人雖為人,卻不像人,有的鬼雖是鬼,卻自有俠肝義膽。”

男人感慨出聲:“俠肝義膽,這個詞倒是很久沒有人用來形容我了。”

書墨挑了挑眉:“很久沒人用過,那便是以前有人這麼說過,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你算不出來?”

“算不出。”

男人哈哈大笑,一身凜冽的殺氣蕩然無存,好似他隻是一位遊曆江湖的俠客,見著了有趣的人,聽到了有趣的話。

“以你的年紀,不該稱呼我為兄台,若是擱在以前,你必定會得到一句‘豎子狂妄’。”

“隻有老去的人才會懷念往昔。”書墨抬了抬手,做邀請狀,“還望兄……前輩報上名號。”

“名號若要自己報,還不如隱姓埋名,你既然算不出,那便猜上一猜吧。”

男人大步流星走向喜堂,在他身後,書墨目送他走遠,眸色越來越深。

雖為鬼身,卻似天人般矜狂。

一星天沒有出過這樣的豪傑,細數怨恕海的冤魂,他隻能想到一個名字。

——風雲舒。

天下風雲出吾輩,長刀所向星月舒。

風雲舒,曾為一屆江湖浪客,以一柄長刀征戰四方,不入王朝十三載,率兵苦守星月城,以凡人之軀擊退過覆水間魔域來敵,一時間民心所向,是當之無愧的凡間戰神。

兩大王朝敬佩其為人,帝王親自訂下丹書白馬之約,風雲舒一日在世,星啟與雲合便不入星月城。

隻是可惜,天妒英才。

書墨摩挲著那柄匕首,憂心忡忡,如果這人真是風雲舒的話,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另一邊,注意到書墨的遠不止鬼童,還有顧半緣和無塵,他倆悄悄往角落挪了挪,偷偷打量著大步流星走上前來的男人。

“他是誰?”

“不知。”

“那你躲什麼?”

“怕死。”

無塵噎住,對上他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隻鬼和其他的鬼不一樣,從他出場的氣勢就能看出來。”

無塵驚訝道:“望氣斷人?”

相傳道家知天命,能觀人之氣,以推斷此人的命格和境界。

難不成……

“什麼望氣,最厲害的往往在最後壓軸出場,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顧半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從剛才相知槐上去搶親的時候開始,我就注意到他了,他一直安安靜靜地吃飯,倒像是真的來赴喜宴的賓客。”

直到那抬轎子的人過去搭訕。

顧半緣眉心緊蹙:“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不過一品剛開了靈相的境界,卻敢在這陰婚局裡擅自走動。”

此處危機四伏,在一切明晰之前按兵不動是最好的選擇。

無塵雙手合十,輕聲感慨:“或許隻是無知者無畏。”

就是因為世間不識趣的人多了,這江湖才會如此熱鬨,不然死氣沉沉的,誰愛在其中闖蕩。

“看上去你對他頗為推崇。”

“推崇談不上,就是羨慕吧,看他和那隻鬼相談甚歡,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機會。”無塵咂摸了一下,露出些許遺憾的神色。

顧半緣翻了個白眼,裝什麼世外高人,不就是沒提前去抱大腿,後悔了唄。

呸,假正經。

不過那人,看上去的確是條好大腿。

顧半緣抬眼看向喜堂,隻見那男子每走一步,周遭的鬼都會往後退些許,不消多時,打鬥便停止了,隻留下一條通往喜堂的路。

攬星河坐正了些許,上下打量著男人,比起其他鬼物,這一個的裝扮倒是有幾分風雅意味,如若不是他身穿銀甲鐵胄,定會讓人誤會成吟詩作對的文人騷客。

“你也是來搶親的?”

此人一看就不是耽於美色之人,但又來勢洶洶,答案隻可能是一個。

“不,我不成親,隻是想成為鬼王。”男人輕歎一聲,“然後得到你。”

他的語氣裡夾雜著無奈,說這話時不像是為了得到一個人,更像是為了得到一株藥草,一件天靈地寶。

發現這一點的攬星河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罵人。

“今日不會誕生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