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整理好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原處,好像對這次出行,早有準備。
兩人去了後院,沒見著小金,整理了馬匹,並駕齊驅,就往北邙山走,一路上,果然萬眾矚目——
到了城門口,眼見排起了長隊,隻進不出,一群跨劍之人都被攔了下來。
李雁狐假虎威,春風得意馬蹄疾,從這群人麵前疾馳而過,引來一片叫罵聲。
不過小灰驢終究是小灰驢,再快也快不到哪。等到北邙山腳下,已經是傍晚了。
北邙山前方是一片矮丘,如同老牛橫臥。平日裡,那些打柴人就在這一片活動,再往裡,便是中峰,山勢不高,但怪石嶙峋,隻偶爾有些采藥人,小金的祝餘草,就是在這一片采摘。
左邊山丘平緩,如同蛟龍將興,右邊小山成片,宛如白虎蟄伏。
主峰七星峰,是整個三重天最高的地方,從崖頂上,能遠遠眺望上陽城。
可以說,先有了北邙山,再有了上陽城。
如此牛眠龍繞之地,自古便是風水寶地。
所以此處墳塋眾多,西邊那塊,幾乎是一個挨著一個,半夜總有狐叫,據說有不少東西,在這成了仙。
“能死在這裡,也算是那些人的造化。”李雁吐掉嘴裡叼著的草,“說不定能修個鬼仙。”不,大概沒有人能修了。
所有人,連魂都不剩下。
鄧通聽著李雁輕描淡寫那日的場景,攥著韁繩的手越發緊了起來。
“你這些年……都是這樣打打殺殺的日子?”
“習慣了就好。”李雁拍著小灰驢的屁股,指望它能跑快點,“鄧少爺是不是在嫌棄我?也是,我這種人,天天喊打喊殺的,怎麼配得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鄧少爺。”
鄧通握緊了韁繩:“你配的上。”
李雁一聽,眼睛都亮了,喜滋滋地說:“那承蒙少爺不離不棄,小的願誓死相隨。”
“我隻求你彆為了二兩銀子就把我給賣了。”鄧通才不聽他這些好聽的。
“起碼得加四個零,兩萬兩!”李雁立刻伸出四根手指頭。
“看來我還挺值錢。”鄧通簡直想把他那手指頭給掰折了,譏諷道,“真榮幸啊。”
“可不是,你比那蔣子文可值錢多了。”李雁頭也不抬地說,話出口的那一瞬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在鄧通的逼視下,李雁縮了縮腦袋:“這不是,侯府就給了一百兩銀子嘛,”
他張著嘴,眼看又要哭出來:“辛辛苦苦,差點命都沒了,就一百兩銀子,這哪是買的蔣子文的命,這是在買我的命啊。”
侯府的李大總管確實給了李雁一百兩銀子。
可鄧通總覺得,和李雁前幾日去七星峰討伐蔣子文沒有半點關係。
畢竟,誰也不會許諾一個將死之人,事成之後,會有一百來那個銀子。
恐怕誰也沒能想過,李雁能活著回來。
鄧通看著眼前一臉裝模作樣、無比自在的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自從李雁被人打的半死抬上山之後,這人越發難以捉摸。
有時候,鄧通都以為,他是被哪個人奪了舍,有段時間,他還特彆幼稚地和自己的祖父說,要把阿嫣身體裡的魔物給打出去。
自然是收到一頓訓斥。
路邊立著一塊碑,那是前朝不知哪個死鬼的碑,上麵的文字已然模糊不清,青膩的苔蘚爬了一手。
山民把它當做界碑用,過了這碑,就不適合騎馬了。
兩人翻身下馬,這碑似乎鎮著不詳之物,剛過了地界,身上立刻涼颼颼的,太陽都陰了下來,四周傳來狼嚎,又不像是狼,發出滲人的叫。
這些天,樹木吸飽了血,比幾日之前還要陰森,遮天蔽日,連鳥獸走的小路都看不見了。
天上飛過一隻大鳥,發出一聲長鳴,驚的人頭皮發怵。
李雁張望,天上一片玫瑰色,和那日血戰七星峰,幾乎一摸一樣。
那鳥最終化作一個黑點,緩緩落了下去,如同一個墨點,回歸到了硯台之中。
李雁抽抽鼻子,將馬身上的東西都背到背上,一拍小灰驢的屁股,讓它自己跑了。
他把扇子收在懷裡,手裡拿著一把柴刀,往前走的草木茂盛起來,再裝風雅不合適了,衣服容易被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