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傳出抽抽嗒嗒的聲音,謝濯臣推門而入,見到了一臉麻木撥動炭火的沈燭音,還有哭得滿臉淚痕的言子緒。
“怎麼了?”
沈照無視某人,邁著輕快的小碎步,將懷裡捧的糖葫蘆、絨娃娃、梅乾蜜餞……統統塞給沈燭音。
“謝謝。”沈燭音接過,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謝濯臣。
沈照笑笑,沒應也沒解釋。
悲傷上頭,言子緒膽子都大了,見謝濯臣對自己麵露嫌棄,帶著哭腔質問:“你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如果是你娘不願意見你,你難道不會傷心嗎?”
“我早就沒娘了。”謝濯臣淡淡道。
言子緒心上一顫,奇跡般地止住了眼淚,並向沈燭音投以一個求助的眼神。
沈燭音嚼著甜滋滋的糖葫蘆,彆過臉,“彆看我,我理解不了你,我還不記事我娘就去世了,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言子緒瞳孔地震,還沒來得及將最後的希望投向最後一個人,就聽見沈照嘿嘿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娘長什麼樣子,我剛出生就被她丟了。”
言子緒默默擦乾眼淚,這麼看來,他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矯情了。
謝濯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炭火哪來的?”
“詹嬤嬤叫人送來的,我的奶娘。”言子緒著急岔開話題,答得飛快。
雖然沒有見到娘親,但至少有奶娘惦記相助。
“可信嗎?”
謝濯臣聲音低沉,引得沈燭音不自覺地去看他的狀態,總是擔心他下一刻就會暈倒。
“當然!”言子緒斬釘截鐵。
但被沈燭音當即潑了一盆冷水,“你總這麼信誓旦旦,結果呢?之前你也是這麼說陳韜是你好兄弟的,還不是被他背後捅了一刀。你好好想想再說話,彆老吃同樣的虧行不行?”
言子緒被她說得委屈,但又無從反駁,“至……至少,她肯定不會害我就是了。”
畢竟就整個言府而言,他們屬於同一陣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謝濯臣點點頭,“我們去看過了,那戶小妾的家人兩年前就已經搬走了。據鄰居所說,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麼發了一筆橫財,有錢自然不住窮巷了。”
在來揚月城的路上,言子緒已經將兩年前的事故仔仔細細說與他們聽。那日他喝了一點酒,整個人迷迷糊糊,等清醒的時候就出現在了那位如姨娘床上。如姨娘哭天搶地,鬨得府裡人儘皆知,在大家沒注意的時候,滿臉悲憤地一頭撞死了。
這罪名自然算在了百口莫辯的言子緒身上。
“什麼橫財,她難道為了錢,用自己的性命來誣陷我?”言子緒覺得荒唐。
“那不然呢?”沈燭音不耐煩,再這麼聊下去,什麼時候才能休息,“她若不是故意的,自然要將壞事遮掩,鬨到你爹麵前有什麼好處?天底下為錢賣命的多了去了,你含著金湯匙出生自然不知道。現在的重點是搞清楚誰給了她家這筆錢,你不要犯蠢!”
言子緒唯唯諾諾,“你那麼凶乾嘛?”
沈燭音揚起拳頭,“你再問些沒用的試試?”
“……”言子緒敢怒不敢言。
“明天該我出場去混淆視線,你們今天還有彆的要強調嗎?”沈燭音站了起來。
三個男人沉默不語。
“很好,沒有,那就散了去睡覺吧,我困死了!”
“你哪裡像困的樣子?”言子緒忍不住嘀咕。
沈燭音從他身後繞過,狠狠掐了他後頸一把,以作警告。緊接著她快步走出房門,像是迫不及待要睡覺了。
言子緒望向看起來真正困了的人,謝濯臣緩慢起身,神色疲憊。
“那個……”
謝濯臣的腳步頓住,他聽到身後言子緒磕磕巴巴地問:“你你為什麼在調查前就知道我是清白的。是因為……因為沈燭音相信我,所以你也相信我嗎?”
他隻是覺得他沒那個膽子罷了,謝濯臣心裡道。
說話太累了,他懶得回答,一聲不吭繼續往外走,根本不在乎身後的人怎麼想。
“這也太難相處了。”言子緒小聲嘟囔。
子夜時分,揚月城的雪越下越大。
沈照興奮得睡不著,一個人在外麵堆著雪人,小雪人們排排站。
他以為自己偷偷在外麵玩,另外三人不知道,但其實都知道。
言子緒半夜徘徊在母親院外,遠遠看著裡麵未熄滅的燈,心裡頭有一萬個想法。
沈燭音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半點睡意。
想起從前也是這般,她總要擔心阿兄會不會在某個雪夜裡突發高燒。
終於耐不住了,她起身歎了口氣,披上鬥篷腳步匆忙地往外走。
房門咯吱一聲,門外的人轉過身來。
時間仿若靜止。
他青衣白氅,身後大雪紛飛。
“又做噩夢了?”謝濯臣的聲音很輕。
沈燭音微怔。
沒得到回應,謝濯臣伸手去勾她的長發,撥到她耳後,又往下,替她係好披風。
“我……”沈燭音退後半步,“你怎麼這麼晚在這,總不會是怕我做噩夢吧。”
謝濯臣隨意地往後瞥了一眼歡脫的沈照,“閒著,出來看他玩。”
沈燭音輕哼一聲,“那可真是巧了,居然正好在我門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