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如果他沒有記錯,她院裡的石壁,才換了不到三個月,比之上次快了許多,想是武功又精益了。
也好,她武藝好些,對敵時自保的本事也足些。
蘇融謝過門衛,由一位嬤嬤引至祝青院前,嬤嬤進去通報,他略略向裡看了一眼,東風將一杆槍舞得讓人眼花繚亂,好似落花陣陣,瑞雪紛紛。
不多時,嬤嬤要他進去,東風也收了銀槍,跑來攜了他的手:“怎麼才來,莫不是就等著中飯。”
“冤枉,現在才巳時一刻,我是怕來得太早叨擾了大家。”他挑了挑眉,變戲法一般摸出一隻草蜻蜓,“喏,今早隨手編的,送你。”
東風接過草蜻蜓,道:“我都多大了,你還送我這些小孩子玩意。”
“無論多大,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呸,說得好像我沒有看著你長大,你隻比我大七個月而已,連一歲都不夠。”
祝逢春揚了揚臉,捏著草蜻蜓走到一邊,預備折兩莖草來配它。不遠處的祝青搖搖頭,道:“東風被我們寵壞了,勞你一直擔待。”
“哪裡,東風這樣的性子,旁人羨慕都來不及。”
“一個多月不見,蘇小子說話愈發中聽了,到底是要參加科試的人,不枉你母親多年辛苦。”祝青另取一隻酒杯斟滿,教蘇融坐在對麵,“這次回來,我特意為你買了曆科程墨持運,你回去認真修讀,爭取明年金榜題名。”
“祝叔好意,蘇融心領,隻是蘇融又有了其他打算,暫時用不上曆科程墨。”
“什麼打算,莫不是想三年後再考?”
“不是這個。”
蘇融飲儘杯中清酒,道:“祝叔,蘇融想暫緩讀書,先去軍營曆練幾年。”
“倘若我沒有記錯,正月你才說了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怎麼一轉眼的功夫……蘇小子,人生在世,立誌容易,守誌難,既已發了宏願,本該砥礪前行才是,如何能不過數日便改弦更張?”
“祝叔誤會了,蘇融非是要改弦更張,而是有了更多感悟。參加科試,為的無非是入朝為官,安一方黎庶。而今天下烽煙四起,多少將士飲恨沙場,多少百姓埋骨他鄉,當此動蕩之時,蘇融若仍不知兵事,不解戰情,即便入朝為官,也不過是為政事堂多添一根腐木。”
蘇融背出一早打好的腹稿,神情懇切,言辭激昂,好容易看到祝叔陷入沉思,東風卻走了過來,道:“前日才要我放棄從軍,一晃眼,你倒自己尋了頂高帽戴上,怎麼,這次便不怕戰死沙場了?”
所幸他有所預料,當即給她倒了一杯酒,笑道:“當然怕,可正因為怕,我才更要走這一遭。
“天下之事,若隻停留在怕,後麵必然是步步退縮委曲求全,隻有把怕放在一邊,向前一步,弄清楚怕的緣由,才能將它徹底戰勝,換一個海晏河清。”蘇融轉向祝青,向他敬了一杯酒,“祝叔,從軍一事,家母已經應允,將來沙場之上,祝叔隻需將蘇融視作尋常兵士,攻守賞罰但看軍規,生死榮辱皆憑天命。”
“也罷,既然你母親已經同意,我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兵士一事,還需從長計議,你是陣亡將士的遺孤,我不好讓你身赴險境。”
祝青沉默許久,道:“這樣,我記得你學過兩年醫術,懂一些簡單的藥方,也會包紮傷口,不如就做個隨軍醫生,專司救治傷員。若是願意,你就先搬過來,明日起和東風一起訓練,提前適應軍中生活。”
得他點頭,蘇融不再多說,旁邊的祝逢春一臉不解,被祝青叫到一邊,附耳說了幾句話,也便坦然接受了。
當日傍晚,蘇融回家收拾了幾本書,搬進祝家的一處小院,與東風那處相鄰。
是夜,他在床上輾轉難眠,忽然聽到叩門之聲,一看,竟是東風提了一壇酒尋他。
“就知道你沒睡,來,陪我喝兩碗。”
“等下,我去拿件衣服。”
蘇融折回床沿,想挑一件應景的鶴氅,尋了一陣,想起自己並不在家,隨手披了外衫出去。此時東風已經把酒倒好,慢慢喝起來。
他端起酒碗淺嘗一口,不禁讚道:“好酒!”
“這酒便是萬象皆春,昨日我給你送了一壇,你沒有喝麼?”
“你送的酒,我哪裡舍得輕易開封。”
“酒這種東西,造出來便是讓人飲用,有什麼舍得不舍得。”
“說得好,是我迂腐了。”
蘇融晃了晃碗中酒水,對著朦朧月色,同她談了不少軍旅之事。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了幾分醉意,祝逢春忽然問了一句:“蘇融,你執意去軍營,莫不是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