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遊方及時 獵人除了獵物,什麼亂七八……(1 / 2)

大約是看到院裡有人,徐子京停下腳步,不肯邁過門檻。祝逢春輕輕一笑,走過去招呼兩聲,他才慢慢走到院裡,活像隻離籠不久的兔子,定要招他一招,才敢動上一動。

“之前看你,也不是個扭捏的人,幾天不見,竟成了縮頸的鵪鶉。”

“姑娘這邊已有客人,在下是怕叨擾了姑娘。”

“什麼叨擾不叨擾,東西都提來了,還想原模原樣提回去不成?”祝逢春引他坐下,對唐越道,“再拿兩個酒碗過來,咱們四個好好喝上一場,不喝醉不許回去。”

唐越答:“碗倒是能拿,可你剛好了傷,還是儘量少喝一點。”

“哪裡有那麼多計較,好了便是好了,又不是傷筋動骨。”

她抱怨一句,唐越竟乾脆坐了回去,惹得她又氣又笑,抬手捏了下她的臉蛋。一旁的徐子京放下食盒,從中取出菜肴,道:“姑娘傷病初愈,確實不好過量飲酒,多吃些菜吧,涼了便不好吃了。”

看到那四樣菜肴,葉景揚歎道:“徐公子倒是用心。”

聞言,祝逢春轉頭去看,一盤銀絲魚膾,一盤清攛鹿肉,一盤槐葉冷淘,一碗燴羊肉,冷的熱的列在一處,紅的綠的聚在一起,隻是瞥上一眼,便讓人食指大動。

“不知姑娘喜歡什麼,隻挑了這四樣,趕了十裡路回來,應當還沒有放涼。”

“這般辛苦,我不多吃一點,倒顯得對不起你。”

接過他遞來的筷子,祝逢春夾了一點鹿肉吃下,隻覺細嫩鮮美,回味無窮。四人吃了一陣,又談了些兵事,葉景揚忽然問道:“徐公子可是山東徐家之人?”

“山東徐家,莫不是那個世代奉儒守官的徐家,當年徐家家主徐振官至宰相,門下更有賓客無數,可惜他與聖上政見相左,聖上登基不到一年,便乞骸骨還鄉去了。”

祝逢春放下筷子,仔細端詳了徐子京一陣,見還是那張清俊麵容,笑道:“徐家避世多年,如何肯突然出仕,何況徐家人隻是讀書,徐公子卻是武藝高強的將才,想來這個徐字,隻是偶然相合。”

“不是偶然。”

極輕的四個字,讓祝逢春又一次放下筷子。他若真是徐家之人,她便再不能把他視作尋常戰友。

而今聖上年邁,儲君未立,朝中形勢錯綜複雜,新舊兩派均在暗中籌謀,徐家這個時候重新入世,無論是好是壞,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

“姑娘不必多慮,徐家雖有過前朝舊臣,卻也是大齊良善之民。聖上登基三十餘載,一直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徐家雖為腐儒,卻也知曉變通之理。夫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1],出仕報國,是徐家所有人的心願。”

原是如此,祝逢春稍稍放心。徐家這等大族,避世三十年已是不易,現在重新入世,未嘗不是順勢而為。

幾人一通酒過,散場時,葉景揚和徐子京同時發來邀請,一個邀她到附近林中打獵,一個邀她到肅州城內買馬。

祝逢春爽朗一笑,朝徐子京做個了揖,道:“徐公子一片好意,我自然感激不儘,隻是我當日曾與葉都頭相邀吃酒,因為養傷耽誤了不少光景,而今葉都頭再次相邀,我理應前去赴約,至於買馬之事,改日亦是不遲。”

“既是有約在先,合該先去葉都頭那邊,日後若有時機,再與祝姑娘暢飲。”

徐子京回了一禮,提上食盒迤邐而去。祝逢春看了一陣,忽然聽到葉景揚發問:“祝都頭怎麼看這個人?”

祝逢春靜默片晌,此刻徐子京的身影已經不見,唯有一輪白日墮於西山。她看著這幅景象,道:“功夫不錯,學問不錯,也有些少年意氣,隻是開口引經閉口據典,像在十三經裡泡大的,比蘇融還要迂上許多。”

葉景揚笑道:“迂?蘇公子和這個字沒什麼乾係罷。”

祝逢春架起雙臂,也笑了兩聲:“是不迂,隻是管得太寬。”

大至她學到的每一門功課,小至她身上每一個荷包,遠至她從軍後的安危,近至她養傷時的餐飯。

從小到大遇見的每一件事,碰到的每一樣東西,幾乎都有他的氣息。

次日,祝逢春和葉景揚收拾好行裝,去了附近山裡打獵,可惜運氣不佳,跑了幾個時辰,竟隻打到兩隻野兔,掂在手裡,不過一斤多重。

“今天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聽到我們的消息,一個個躲了起來。”

“許是覺得夏日綿長,此刻還在窩裡做夢。”

“它們做不做夢不知道,隻知道我此刻已經餓得不行,我們到山腳尋個酒家,吃頓飯再過來。”

“也好,剛巧我也有些餓了。”

得她同意,祝逢春收了弓箭,拉著她向山腳走去。四月中旬,荼蘼花事已了,人間芳菲落儘,一路走來,隻見一片蔥鬱嘉木,稍作停頓,還可在綠葉中尋得指甲大的青果,她隨手摘了兩個,顛在手上把玩。

山腳便是她之前去的村子,時值正午,路上已有不少行人。綠蔭掩映之間,祝逢春遙遙望見一簾酒幌,當即拉著葉景揚過去,撿了張乾淨桌子,要了一壇好酒,五斤熟肉,坐在店裡慢慢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