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訕訕回身,坐到他的身邊。見她坐下,羅鬆也停下腳步,叉著腰立在門口,被祝逢春掃了一眼,才嘟囔著退出去。
“人家青梅竹馬說些體己話,你湊過去做什麼?”
“青梅竹馬又怎麼,我不也是東風的竹馬?蘇融把我們趕出來,天知道要和東風說些什麼,萬一說我的壞話怎麼辦?”
一旁的徐子京聽了,道:“蘇公子是祝姑娘的至交,斷不至行此小人之舉。”
“去去去,少來這些之乎者也,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什麼意思。”
“蘇公子與祝姑娘相識多年,彼此如異姓兄妹一般,親近一些也是人之常理。何況蘇公子熟讀詩書,祝姑娘明斷世事,這兩人待在一處,不會做出什麼逾矩之事,羅小將軍大可放心。”
徐子京微微垂眸,捏了捏袖中玉佩,自打入營比試結束,這塊玉佩便一直放在袖裡,像是在等待一個可以接受的人,又像在等一個可以送出的時機。
蘇融也好,羅鬆也罷,他們都與她自幼相識,即便當下地位略有分彆,卻也都有一爭之力。
唯有他,與她相遇最晚,相交最淺,相距最遠。
他捏緊那塊自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壓下心頭那點酸澀,想起自己還欠她一匹三百兩銀子的駿馬,心情竟暢快了些許。
他知道,他與她有許許多多的隔閡,可既已認定了那一輪白日,做一次誇父之逐又能如何。
醫館內,祝逢春看著蘇融,自她坐到這裡,他便一直盯著她的麵龐,好像上麵有什麼穢物。她站起身,想要尋塊手帕擦上一擦,卻被扣住了左手。
“東風。”
“怎麼?”
她睜大了眼睛,滿臉皆是歉意,滿臉皆是無辜。蘇融心頭掠過無數話語,想問她為何一夜不歸,想問她為何走到哪裡都能做許多大事,想問她為何永遠都在招蜂引蝶,想問她為何想不到看不出他的擔憂。
然而想到最後,他隻說了一句:“下次有事,記得捎個口信回來,彆讓大家擔心。”
“我已知錯了,你看,我專門帶了禮物來賠罪。”
祝逢春指向已經去了一半的吃食,蘇融道:“帶了禮物,還是三份一模一樣的禮物,且我那一份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你吃了一半。”
“那不是因為我同你關係最近麼,要不我怎麼不吃旁人的?你若非要計較,改日我再買一些給你。”
“誰耐煩計較這些。”蘇融無奈一笑,又去碰她的肩膀,“先前挨那一下,你當真沒事?要不要找陶醫師看看。”
“沒事,隻是稍有些疼,現在已好得差不多了。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多大的人,竟能被打成這樣,萬一破相了怎麼辦?”
“不會破相,你放心。”
蘇融摸了摸她的發頂,想要將她攏在懷裡,最終隻捉了她的一隻手,細細摩挲著掌紋。
若是沒有那些雜事,就這麼在軍營過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她愛美食,他便依著她的口味,每天準備各種佳肴;她愛美人,他便將自己打理得當,換她極清淺的一笑;她好交友,他便備好果品,陪她醉笑三萬場[3];她會受傷,他便幫她包紮傷口更換傷藥,一直等到她痊愈的那天。
隻是前世未遠,該來的還是會來。蘇融看向她身上的錦袍,隻覺袖口蟒紋無比刺眼。
離開醫館,祝逢春念及魏千雲的身份,將那二百兩銀子取出,買了些人參燕窩,差一名兵士送到驛館。過了十日,魏千雲傷勢好轉,蒞臨河東軍營地,賜下數千斤羊肉,令全軍戰士飽餐一頓,同時將祝逢春打虎一事公之於眾,許她便宜行事之權。
祝逢春與蘇融葉景揚商議許久,到底不知他心中所想。最後她一拍桌案,道:“他既給了我方便,不用也是浪費,橫豎有文書在此,主帥治不了我的罪。”
葉景揚道:“聽你這麼說,心裡怕是已有計劃。”
祝逢春抿唇一笑,尋來紙筆寫道:“前日我在山中發現一夥戎狄,怕打草驚蛇隻做了記號,我們各帶二十人手,跟過去看看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