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隻要你肯學,便有機會做狀元。”
祝逢春揉了揉她的頭發,從袖裡取出二十兩銀子,對那婦人道:“這筆錢,楊嬸拿去送她念書,若是用儘,可……”
“可到羅家支取。”
羅鬆拍出一條金燦燦的墜子,道:“這墜子上刻著我的名字,羅家每個人都認得。要用錢時,拿著墜子去羅家便是,隻是一點,羅家的錢隻給該給的人,若是她中不了進士,或是為官之後與羅家為敵,羅家都會加倍討還這筆錢財。”
他這一說,那婦人拉著女孩,又一次跪了下去,接連磕了幾個響頭。羅鬆將人扶起,又小心看向祝逢春,祝逢春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乾得不錯,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眼力和智量。”
“那是自然,我好歹做了幾年將軍,哪裡會看不出這些小事。何況你相中的人,多半是可用的,回去跟我爹說了,也算做了一件正事,省得他再來打我。”
兜兜轉轉,還是落在羅帥頭上。
不過他肯開口,倒也解了她困境。二十兩銀子,可供她念三年的書,三年過後,她已不在河北,她的開銷便沒了著落。
偌大一個肅州,定有不少求學不得的女孩,或可每年騰挪幾百兩銀錢,依托羅家勢力,辦一座女子學堂,分文不取教她們念書。可惜羅家並無主事女子,交給男子她又放不下心,隻得再斟酌一番。
祝逢春搖搖頭,對那女孩道:“做大官,需有個好聽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楊大虎,我娘說了,我要像老虎一樣威武。”
“好名字,一聽便有大官的派頭。”
她捏了下她的臉蛋,與羅鬆一起,同這一對母女告彆。離開村子,她尋了一處空地,燒掉荷包並當中竹蜻蜓。
羅鬆道:“你沒給她?”
“給她做什麼,告訴她,她惦念了二十年的玩伴,一直在戎狄行伍之中,興許還殺了她的丈夫;還是告訴她,她的玩伴一直也惦念著她,卻在昨夜被我一刀殺死?”
祝逢春看著那一簇火光,道:“過去的便讓它過去,那人托我尋她,也是想她過得好些,與其說些無用之語,不如直接留些錢財。”
紛擾之地,常有生離死彆。已逝之人,皆隨白水而去,尚存之人,未收縱橫之淚[1],便要生受刀光,意裡極皇皇[2]。
未幾,兩樣物事燃儘,祝逢春將灰踏滅,離去之時,卻有一隻金色蝴蝶落在灰上,停留片刻後翩然離去。
兩人趕回軍營,到門口時,卻見兩個少男杵著,一個是蘇融,一個是徐子京,兩人站在牆邊,中間隔了一丈來遠,不知在做些什麼。見她下馬,兩人陸續走上前來,蘇融道:“吃過飯了麼?”
“吃了。”
“可惜了。”
“可惜什麼?”
“為了慶賀你升作將軍,我做了一桌子菜,皆是你愛吃的菜式。此刻你已用了中飯,自然吃不了多少,那些菜隻好喂戰犬,如何不是可惜。”
“做什麼給戰犬,我隻是吃過了,又不是吃不下彆的,實在不行,我們再找幾個人一起吃。”
說著,祝逢春便去牽蘇融的手,蘇融聽她說了一個我們,又見她牽了自己的手,積了兩個時辰的氣已然消了大半,隻道:“上回便說了,出去做事要跟我打招呼,怎麼又忘了?”
“我隻是去河邊一趟,來回不過兩個時辰,這也要說麼?”
兩個時辰,還是河邊那樣危險的地方,還和羅鬆待在一處。
蘇融微微垂眸,他知道,她不過是出去了一趟,他沒有生氣的緣由。何況她好生生地回來了,且一回來,就願意牽他的手。
“不說也可,隻是多少要留個音訊,似你這般一聲不吭,我隻曉得你找過羅帥,如何放心得下?”
“這次是湊巧,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祝逢春眨了眨眼,輕輕刮了下他的鼻梁。蘇融紅著耳廓,道:“你記得就好。”
這時,徐子京咳了兩聲,道:“蘇公子與我,在此等了半個時辰,那些餐食怕是已經放冷,再熱便不好吃了,不如我們進城一趟,叫一桌上好的宴席,慶賀祝姑娘升遷。”
“東風剛從河邊回來,你便要她進城?何況城中美食,也不過是北人風味,未必契合東風。”
“北菜也好,南菜也罷,都隻是一地之食,祝姑娘心懷天下,想來也能包容各色菜肴。”
“心懷天下,懷的隻是天下,又不是天下所有物事,若什麼都要懷一懷,便沒有昨日夜襲敵營的東風。”
兩人爭辯許久,羅鬆走了過來,架著兩條胳膊,道:“一個南菜一個北菜,難道我和東風在河邊吃的便不是菜了?她中飯已吃過了,你們費的是什麼勁?即便要爭,也要先看東風的意思。”
“羅小將軍說得是,不知祝姑娘意下如何。”
徐子京看了過來,眼底一片真誠,再看蘇融,他也看著她的臉龐,似在等待她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