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茉莉客棧。
虞熙穿著一身低調的淡曙紅衣裙,帶著一頂幃帽,與同樣掩麵,肩上扛著‘捉妖’旗幟的蘇雪棠低調走入。
他們坐定之後,虞熙靜靜觀察客棧中的來往商客,蘇雪棠卻重重將手中的杯盞放在桌上,驚了虞熙一下。
虞熙蹙眉不滿得看過來,半嗔半怒道,
“你怎麼了?一路上都不苟言笑的。”
“我知道,聖女姐姐就是來參加劍道大會的,你還騙我。”
虞熙沒好氣得看他一眼,
“你沒聽說這次的獎品是涼隕葉,也可以治你的傷啊。”
這幾日虞熙已經知道,蘇雪棠大腿上有條駭人的長疤,就是當初斷尾生腳上岸留下的。
不過蘇雪棠不知自己的身世,一直以為那傷疤隻是‘封印’自己功力的印記,而虞熙一直做的,就是努力幫他破開封印。
蘇雪棠麵有難色,
“聖女姐姐,劍道大會高手如林,所有門派都會參加,而且上場前還要簽生死狀,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不忍心看你犯險,你,你這樣為我冒險,我恨不能去死!”
蘇雪棠越說越激動,虞熙一個眼神震住他。
“打住啊。”
“你當我那麼傻的嗎?打不過我不會跑啊!”
“可是……”“行行行。”
虞熙抬手打斷他的話,轉頭招呼過來小廝,
“再來壇酒,要好的。”
蘇雪棠隻能將滿肚子話咽下。
兩人正沉默著吃菜的時候,客棧中突然響起一陣騷動,虞熙和蘇雪棠將視線投過去,發覺四五個雪衣少年如不染纖塵的謫仙般步入大門。
這群人中,領頭的容貌在其中更是超群,再技術高超的畫師將他眉眼入畫,都難以描摹一瞬間目光注視到他的驚豔之感。
恐即便是那潘安再世,也無這般風采。
客棧中此時吃飯的不乏其他門派子弟,或是長老,與其相熟的會相互作禮,不熟悉的亦會點頭示意。
看來此人在正道之中及其受人推崇。
而虞熙看他的眼睛越瞪越圓,
“淮,羿?他還敢來?”
虞熙看清楚來人的模樣,筷子一放就準備過去,蘇雪棠趕緊起身拉住她。
不遠處的淮羿領著眾弟子來此安置,打招呼時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便朝這邊望過來。
視線掃過來的一瞬,虞熙的臉,剛好被送酒來的小廝擋了個嚴嚴實實。
他便又將視線移開。
“淮羿掌門,真是年輕有為啊,想必在此次劍道大會,貴派是勢在必得了吧。”
“江陵長老謬讚,在下還需多向您這些前輩好好學習。”
應付完還魂宗的江陵長老,旁邊又過來一人,
“聽說淮羿掌門在前幾日又有了新的突破,今日一見果然不凡,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們正道,終於又出了一個品行兼優的奇才!”
“品行兼優?”
滿屋子熱熱鬨鬨的奉承之語中,突然插進來一道涼冰冰的女聲。
蘇雪棠終究沒有攔住她,而所有人被虞熙這句話吸引了注意,竟暫時安靜了下來,整個客棧的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蘇雪棠隻得緊緊跟在虞熙身邊,強撐著幫她壯壯聲勢。
淮羿看著眉目極美的紅衣女子,烏發似雲,裙擺如煙,一步步朝他走過來,足下生花般踩在所有看她的人的心上。
她就是有這種本事,將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她的身上。
可淮羿除外,他隻看見她眼中的憤怒。
虞熙走近了他,隱忍著,將一隻手支在他麵前的桌子上,慢悠悠道,
“幾日不見,你是蜀山派掌門了?”
淮羿不答。
虞熙又漫不經心猜測,
“是因為你拿回了寐語花?”
虞熙方才說完,淮羿身邊的謝微微蹙了眉頭,神情有些焦急得想替他解釋,可被淮羿一隻手攔了下來。
虞熙隻覺得他沉默便是心虛,繼續輕蔑道,
“你這樣的強盜當掌門。”
“你也配?”
虞熙話中的譏諷太過明顯,客棧中的大部分人又與淮羿結識,見她氣焰如此囂張,忍不住為他打抱不平。
“你這小姑娘,怎麼信口開河?堂堂蜀山派掌門怎麼會偷盜你的東西?”
“就是,哪裡搶了,這麼多年淮羿掌門的為人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要睜著眼睛亂說……”
淮羿還沒有說一句話,旁邊自發為他說話的便越來越多,連他身後的蜀山派弟子也都站了出來,將劍擋在她的身前,嚴肅鏗鏘道,
“姑娘,請謹言慎行。”
這麼多人對她一個,虞熙卻也一點都不慌張,她心頭火氣仍在,麵上卻淺淺一笑,
“不信?那我問你,你們掌門是不是前些日子帶回去了朵寐語花,那奇花生有四瓣,周身散著紫光,連枝葉都是透明的。
若是我不是失主,怎能知道那朵寐語花是何模樣呢?”
聞言周邊人皆是一怔,他們聽不懂虞熙說的什麼寐語花,可淮羿身後的弟子們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擋在虞熙麵前的那個弟子顯然知道寐語花的事,持劍的手抖了兩抖,仍然看著她的眼睛道,
“你見過寐語花又如何?見過也不能代表是從你那裡奪走的,我們掌門,斷不會行此惡劣的行徑!”
虞熙看了信誓旦旦的弟子一會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抬頭去看淮羿。
少年一襲白衣,手中隻持了一柄劍,明明身後那麼多人,周圍這麼多門派弟子為他撐腰,他卻又好似孤零零得自己在那兒,可憐得要碎了。
想必此時,這些圍觀之人,在他眼中恐都變成了猛虎豹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