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床啊,我睡壞了。”
虞熙看著山言的小院子,山言掌門在人界恪守節儉,從不貪圖享樂,一生勵精圖治,在陰間卻是極會享受。
一根葡萄藤,攀繞了整個小院的牆壁,櫻桃樹,桂花樹,桃樹,應有儘有,還有兩塊小菜地和一片花圃,花圃旁邊一個躺椅,旁邊放著雜書和杯盞。
虞熙都想象不到,在初春午後,太陽最好的時候,躺在小搖椅裡頭,曬太陽逗鳥是什麼神仙日子。
這老頭還挺會享受的嘛。
虞熙慢慢從院子中收回目光,
“那個,我們不是修床的,我剛說了,我們是……”
“我們就是來修床的。”
淮羿突然打斷虞熙。
虞熙攤了攤手,眼神示意,
‘我不會,你自己上。’
“那太好了,你跟我來,”
山言這才把眼神從他那寶貝蟈蟈身上移開,轉到淮羿麵上,帶他走近了屋,把他引到臥室,指著那一堆塌陷的木板子道,
“呶,就是那個,你修吧,需要啥拿啥。”
淮羿看著曆經了一番戰爭般的廢墟。
如果他不說這是床的話,根本沒人能聯想到。
虞熙隻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得,越等於重新造一個新的,這下彆想早早回去了。
而淮羿隻是震驚了一下,隨即便擼起袖子開始乾,山言掌門也讚許得看他片刻,瞧得他像模像樣得,便繼續喂他的蛐蛐。
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太陽落山,山言看著已經在小院兒搖椅上睡熟的虞熙,笑了笑給淮羿送了一碗茶過去。
時間仿似一瞬間變得特彆慢,淮羿看著給他送茶的山言。
他終究,是忘了在凡間的一切了。
淮羿隻是看他片刻眼眶就會濕潤,他忙接過茶水,掩飾住眸中得情緒,
“謝謝師父,我已經快修好了,就差這最後一塊木板了。”
“不急,”山言將他手中的木板放下,
“不差這一塊,孩子,有時候不是所有人都看著你,你也不必為誰而活,將什麼都做得完美,你隻是你自己,累了就休息一下。”
淮羿本沒聽出多大不對勁的地方,將茶喝到嘴裡,才突然怔愣,看著他喚了一聲,
“師父?”
這一聲中仿佛含著數不儘的委屈。
“孩子,師父永遠為你驕傲。”
這一瞬間,仿佛時光凝滯,滄海都停止變幻,院子中的虞熙睡醒大大伸了個懶腰,衝裡麵喊道,
“淮羿,你還沒修好嘛?”
“修好了!修好了!”
山言突然換了副麵孔,連忙應她,仿佛和方才根本不是一個靈魂。
他先是答應了虞熙,又笑著調侃淮羿道,
“小夥子,這是你的新媳婦嘛?長得頗為俏麗嘛!祝你們早日生個大胖小子!”
淮羿一下子就出來了,師父從來不會這樣講話。
但他仍對方才得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師父,您還記得嗎,我是淮羿。”
山言愣了愣,
“淮羿是誰?”
這時候虞熙從院子裡進來,不爽得靠在門框上,手裡拿著串葡萄揪著吃,
“修好了還不走。”
天都黑了,她不信淮羿不知道,他們身上這阻隔生人氣息的鬥篷隻有六個時辰的效力。
淮羿卻還是不死心,
“師父,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你方才對我說的話,分明就是記得啊。”
山言歪頭認真想了想,
“我說什麼了?”
“……”
虞熙走到淮羿身邊,
“你說什麼胡話?去世之人來陰間是必須要喝孟婆湯的,他當真不記得你了。”
“可是他剛剛真的……”
虞熙沒再管他,她說道歉還沒道歉呢,
“對不起山言掌門,我在彆的地方說你壞話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你原諒我了我就走了啊。”
山言聽她說完愣了一下,然後突然道,
“誰?誰罵我?我拿泥巴砸他!”
“額?”
虞熙沒想到山言這般瑕疵必報,頓時也不敢承認了。
“你?是你罵我?我剛剛好像聽見了,我要拿泥巴砸你!”
山言說著,跑到小院裡去拿泥巴,作勢要往虞熙身上甩,虞熙趕緊躲到淮羿身後,淮羿身上迅速被打上了一個泥巴印子。
虞熙這才敢探出頭來看了淮羿一眼,然後惱道,
“好啊你這個糟老頭子,我都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怎麼還拿泥巴打我啊!太過分了!”
“你還罵我!我還打你!”
山言說著又去院子裡拿泥巴,虞熙見了嗷一聲準備撤退,看見淮羿還站在那裡像個木頭,於是拉起淮羿就跑,
“傻了啊你,還想挨砸是不是?”
虞熙拉著他跑到視野開闊的奈何邊,才氣喘籲籲停下來,虞熙扶著腰大口大口喘氣,一邊和他告狀,
“你師父好討厭,跟他道歉了還報複我!”
淮羿半晌沒反應,突然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了一下,發自真心的,
“謝謝。”
“你說什麼?”
虞熙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個水囊,仰頭喝了一口。
“我說謝謝你帶我今天去見師父,是我錯了,他真的去了,他也過得很好,不需要我為他擔心。”
他搞得這麼正經,虞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拍拍他肩膀道,
“唉,沒關係,來酆都也是我一時衝動。”
“所以真的謝謝。”
淮羿的眸子很亮,亮得好像蘭童冰川無儘黑夜裡寂靜的月,照進了她的心裡,似乎陪伴了她兩千個年月,
“乖乖,你可真漂亮。”
她早就想這麼乾了。
虞熙湊過去,親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