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去找巫異了?”江奎隨手撒了把魚食,惹得湖中好生飼養著的錦鯉紅黃白三色翻騰爭奪。
“嗯!”昨日他給巫湫潼的鴨子已經成了新一輪茶餘飯後的談資,江繹早猜到會有這一出,袖子一抖立刻上台唱戲,“官家,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份做派,不就是升官了嗎?巫湫潼他眼珠子都縫頭頂上了,隻會用下巴看人,我實在是氣不過。”
“巫異此次在含山關功績卓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好好學學。”江奎狀似無意舊事重提,“朕命你看的書你看了沒有?”
“我才不看,那些史書經義慣會讓人腦袋發昏,上次燒書您還罰我一頓板子!”江繹聲音尖了些,臉上的厭惡明明白白。
他心裡早就罵出聲,他不學無術最高興的莫過於江奎,還在那裡假惺惺地訓斥他。
“官家要我學那就下旨,侄兒絕對不敢抗旨不尊。”江繹摸準江奎樂見其成不會下這個旨,開始耍渾。
雍王府世世代代被留在京城養在曆代皇帝眼皮子底下,江繹被養廢了沒什麼威脅,江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還敢威脅朕。”江奎笑著隔空指了他一下,語氣卻有些重,“巫異和你一般年紀,人家上陣殺敵,保一方平安,你還去招惹他。靖安,都有人遞折子遞到朕麵前了,你還是收斂幾分。”
江繹聞言低下頭,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再細看居然紅了眼眶,過了許久才小聲嘟噥,“本就是他回京衝撞了侄兒,官家還幫著他。”
“這些日子父王的病越來越重了,我不想他死。”江繹啜泣道,藏在袖中的拳頭卻死死攥緊,若非江奎為了控製雍王府給他爹下了毒,他爹怎麼會被折磨成這樣,甚至隻剩幾個月的命。
他的容貌是極盛,又因著同為宗室,和江奎那早夭的長子生得有幾分相似,江奎雖忌憚雍王府,對江繹這張臉皮也是實打實的愛。
“行了行了多大年紀還那麼沉不住氣,萬珍閣多了幾件擺件,你去挑挑你喜歡的。”江奎臉色有異,將魚食全部撒進湖中,揮揮手將江繹趕了出去,“朕派太醫去瞧瞧。”
“多謝官家。”江繹可憐兮兮地擦把臉,跟著內侍出去。
江奎毫無理由地斷了給雍王府每月一供的解藥,江玄暉猜測是準備對雍州下手,他這才想要去找巫湫潼合作。剛剛旁敲側擊,江奎的臉上隻有煩躁,看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江繹在萬珍閣轉了圈隨便轉轉,抱了一隻玉貔貅回了王府。
“王爺,您要找的消息有眉目了。”折瀾見他回來,接過那隻漂亮的貔貅。
“把這隻貔貅放在送給舅舅招財。”江繹指了下落到折瀾懷中的貔貅,想起自己像是派了人去查巫湫潼的回京的原因,便道,“說說看。我今日要讓他和我合作,那廝還沒說答不答應,我就被那位叫進皇城挨罵。”
“橫威將軍此次歸京,是為祭拜父兄。”折瀾將玉貔貅暫時放在桌上,“距離夔州巫氏滿門抄斬,已經過了十年,他此次是為求官家開恩,把先輩遺骨帶回夔州。”
“怪不得要回來。”巫湫潼平日就呆在夔州鎮守含山關,回來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我就說他班師回朝不受了封馬上回去,原來是為著這件事。”
“他真以為那位會答應?”江繹冷笑出聲,“卸磨殺驢可是那位的專長,他聰明些不一舉把匈奴滅了,說不定還能把那位熬到死。”
“這小玩意還挺好看。”江玄暉大搖大擺走進來隨手摸了把貔貅,身後的女使端來一碗薑湯放在江繹麵前,“聽說你的人找到巫湫潼回來的原因了?”
“他回京是為了把家裡人的遺骨帶回夔州。”江繹捧著薑湯輕抿一口,被辣得五官皺起,放在桌上推遠了些,“那位怎麼可能大發慈悲,巫湫潼恐怕更清楚。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待著做什麼。”
“現在剛剛打完仗,那位恐怕不會撥軍餉了。”江玄暉把薑湯端回江繹麵前,眼神強迫他喝,“三十萬人靠他一個人養著,早就坐吃山空,這個時候他當不會拒絕我們的橄欖枝。”
雍州周氏,江繹的母家,世代為商最不缺的就是錢。
“的確有望。”江繹裝作沒有看見那推過來的薑湯。和巫湫潼當死對頭那麼多年,不說知根知底,夔州巫氏窮得叮當響這件事江繹還是知道的,他招手叫來折瀾,“你親自去一趟,請巫湫潼明天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但江玄暉走這幾步不是為了商量和巫湫潼的合作,現下還有更緊急的事情,他拿出一封密函,遞給江繹,“雍州事急,吳,魏兩家聯合鬨事‘失手’殺了王府總管,推了各自的庶子出來抵命,官員隱瞞上報,還阻攔周家消息,此事已經過了十日之久。”
江繹臉色微沉,草草掃了一眼內容就將密函合攏摔在桌上,
“雍州需要人去一趟。”江玄暉道,“越快越好。”
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如今雍王府一家子都被困在京都,出去談何容易。
“那位是不如早些年明白,可不是什麼都不管的。”江繹道,“雍王府被盯得比牢裡還緊,爹的毒又加重,我是個紈絝,你也掛著個病弱的幌子,誰出京?”
江玄暉咳了一聲,“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旁的人,我們出京是難,有人出京簡單。”
“誰會為了吃祖蔭的皇親國戚得罪那位?”江繹回道,現在雍王府稍有異動,頃刻間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就算是有,就連舅舅他們在雍州都被壓得抬不起頭,誰能震懾他們。”
“難道你有人選?”他偏頭看向江玄暉。
“暫時沒有。”江玄暉回道。
最後也沒討論出個甲乙丙丁,江繹揣著雍州之亂難以入眠,雍州沒有嫡係子弟踏入已有四十年之久,吳、魏兩家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幾十年,要將其收複談何容易。
吹滅燭火,睜眼已是天明。
他入睡得晚卻睡得好,一夜無夢,日上三竿還不想下榻,抱著被子在榻上閉著眼睛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