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巫湫潼的輕鬆,皇城裡就陰風陣陣了,裡麵十幾人已經跪在崇政殿熬了一天一夜。
“臣請官家安。”巫湫潼慢慢悠悠目不斜視,像是沒看見地上跪了一片,腆著臉裝傻,“不知官家尋臣所為何事。”
江奎親自審了一天一夜沒有進展,餘怒未消,連虛與委蛇的功夫都不願做。
“你和靖安怎麼回事。”
“臣與阿繹,兩心相悅。”巫湫潼大言不慚,說話時眉眼含笑,和往常那冷麵殺神完完全全兩個人,“今早阿繹還不願放我起來。”
語氣黏糊,麵色柔和,光聽這話還真像陷入情網的少年郎。
“你們兩心相悅?巫異,你自己都忘了自己不久前踹斷靖安三根肋骨吧。”江奎可不願意聽他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渾話,無人不知的死對頭卻毫無征兆的在一起,巫湫潼那麼厭惡江繹,總不會是去府上貼身伺候時伺候出了感情。
他冷哼一聲,不相信他的說辭,一拍禦案,開口就是問罪,“巫異,你是覺得朕的女兒配不上你嗎?”
“臣惶恐。”巫湫潼跪得乾脆,膝蓋在大殿上磕得悶響,臉上看不出半點恐慌,“官家說得是何事?”
好一個明知故問,江奎氣得牙癢。
“臣這等舞刀弄劍的粗人怎麼敢妄圖染指公主,本來臣配阿繹也配不上,但萬幸阿繹不嫌棄臣,那三根肋骨是臣糊塗,臣以後會好好補償阿繹。”巫湫潼裝作恍然大悟,又一次拒絕了江奎的心思。
江奎覬覦三十萬巫家軍,又舍不下巫湫潼,想嫁公主不是一日兩日,巫湫潼不想與他糾纏免得夜長夢多,這才擇了江繹一了百了。
“你還在裝傻。”江奎眼中溢出殺意。
“官家不就是想問臣如何得知此事的嗎?”巫湫潼一笑,也不再裝,懶得跟江奎彎彎繞繞,“臣原對阿繹尚未表明心跡,隻望默默守護。誰料在將軍府拾到一張布條,告訴臣官家想讓臣做駙馬,臣萬分惶恐,吃了幾兩酒趁著酒興和阿繹互訴衷腸。”
“可若是問布條何處來,臣就不知了。”巫湫潼意味深長地掃了眼跪在身側的群臣,“官家若是還需問,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請官家治臣知情不報之罪。”
好一個巫異!
江奎氣得胸口悶痛,布條一事一聽就是胡謅,從前還要裝裝樣子,現在連恭順都懶得裝了。
這一刻他真的動了殺意,巫湫潼已經脫離掌控,若是不除去必會和夔州巫氏一樣成為他的心腹大患。
“官家,這鄭娘子在殿後等著了,您看——”馮廣梁見勢不妙,連忙搬出鄭瑗讓江奎消消火。
雖說明麵上鄭娘子失寵了,但誰敢給這位臉色看,在官家心裡頭的地位,穩著呢。
果然聽到鄭瑗來了,江奎的臉色不那麼難看,“叫她進來。”
“官家,這恐怕於理不合啊。”馮廣梁有些為難,他本意是讓江奎放了這些老臣,沒想到江奎讓鄭瑗進來,這殿中全跪著外男,後妃怎麼能來?
“朕就是理,去。”江奎本就煩躁,還被人忤逆,冷冷掃了馮廣梁一眼。
“是,是。”馮廣梁的額頭瞬間浸出虛汗,立刻去請鄭瑗進來。
一位頭頂花冠的粉紅佳人款款而來,儀態萬千,國色天香,身後女婢手上端的盤中是一張掀開的紙卷。
“妾不負官家所托,這證詞已經簽字畫押。”鄭瑗將玉盤放在江奎麵前。
“官家,妾還沒審完呢,就先回青鸞閣了。”鄭瑗沒有忘記自己失寵的身份,隻是來送這份證詞,目的達到後就從殿後回了青鸞閣。
江奎看著那份證詞,臉色越來越難看,時不時發出幾句輕嗤,底下的人心都被抓緊,生怕那份供詞出現自己的名姓。
巫湫潼雲淡風輕,反正這火怎麼燒都燒不到他頭上。
末了江奎緩緩邁下台階,將那紙卷甩在一人身上。
“真是朕的好臣子!”江奎怒吼,“你們前朝後宮瓜葛著算計朕,誰給你們的膽子?”
“官家……官家恕罪!”兵部尚書佟憫不敢看落在他眼前的證詞,隻一味將頭磕得悶響,不多時就見了血,但這點血不足以澆滅江奎的怒火。
佟憫的眼睛已經被血糊住,還在不停磕頭。
已經做得足夠隱蔽,沒想到還是被人抓住把柄,他們如何能想得到毫無背景的孤女鄭瑗不合禮數做了貴妃便罷,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位同副後,甚至明明失寵,卻連這等事情都越過陳聖人讓她來裁決,他們佟家站的是嫡出的二大王,女兒自然是聖人黨,平日沒少得罪鄭瑗。
沒想到一時不慎,被鄭瑗抓到機會。
“嗬。”江奎冷笑,並沒有立刻處置他,而是揮揮手讓所有人都滾。
自然一乾人等連滾帶爬,但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膝蓋像是碎了般,想快步走都有心無力,江奎看見這群臣子的醜態,心中的怒火才疏解些。
巫湫潼走在後麵,挨個越過那些比他大一兩輩的老臣,搖著頭嘖嘖道,“諸位殫精竭慮,鞠躬儘瘁幾十年,就落得這般下場。”
“若是在下,自然會好好想想莫須有的罪名如何不落在自己頭上。”巫湫潼張口就是挑撥離間,這群人各自為營,虎目豕喙,隻需稍加撩撥,不用彆人加把火,就能自己燒起來,“到時候大禍臨頭的成了自己,那才是哭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