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簌無聲打量許久,才確認唐箏沒扯謊。
“苦蕒菜沒斷生,排骨湯忘了放鹽擱薑,一股子腥味。”她從不對飯菜置評,想不通這樣難吃的飯,唐箏怎能忍受一個多月。
聽到差評,唐箏有些失落。花錢請後廚開小灶,卻被糊弄了一個月,她將飯菜小心蓋起放回袋子,沒有繼續吃下去。
她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劇本,虛心請教。
言語之中,有些忐忑。
“黎老師在劇本邊沿寫了許多見解,介意我看看嗎,最近飾演秦宿的過程中,我生出些許困惑,或許能從這裡找到答案。”
幫助對家非黎簌本意,可唐箏剛給她送飯,雖然這飯難吃至極,直言拒絕貌似不太好。
深思幾息,她最終默許了唐箏的請求。
可沒多久她便開始後悔,一遍遍地低頭看腕表時間,分針挪動大半圈,唐箏仍沉浸在她所寫的劇本筆記中,近一個小時不抬頭。
整點過後,黎簌終於忍耐不住。
曲起食指在茶幾輕叩,以作提醒。
不過是靈感迸發時隨手一記,這些細致的筆記,卻令唐箏受益匪淺,對主角秦宿的飾演方式,有了新的感悟。
唐箏輕輕闔上了鴿哨劇本,沒幾秒又翻到某一頁,推到黎簌麵前,勾了勾耳畔垂落的發絲。
“今晚的夜場,這些方法就能派上用場,屆時如果獲得成功,就是仰仗黎老師的功勞。”
唐箏什麼時候這麼聽勸了?
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鎮定如黎簌,也以為她憋了什麼壞招。
“黎老師的筆記幫我解決了困擾,如果你願意,我也想講講劇情裡的薑弱,聽與不聽,接受或不接受,都在黎老師。”
“不需要。”黎簌冷聲拒絕。
可沒過兩秒,她便不做聲了,等著餘話。
因為唐箏翻開劇本隨手一指,就把她最猶豫難決的一段劇情指出來,抬到明麵。
主演間探討角色再平常不過,唐箏從前恨不得把她拉下台,狂潑臟水四處爭搶資源,怎麼會好心幫她。
可事實上,這段時間唐箏的確幫了她很多。
這樣的轉變,無法讓她不懷疑。
此後半小時,在交談中匆匆流逝。
唐箏說了很多,用細致的言語將話題深入。
黎簌漸漸收斂態度,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後麵聽得入了神。當局者迷,她琢磨了好幾日,沒想好該用什麼方式演繹這段劇情裡的薑弱,唐箏卻一針見血將問題圈了出來。
“不過是我自己的粗淺看法,采納與否,全憑黎老師心情,期待今晚夜場你的表演。”
這層樓隻有她們兩個人住,走廊儘頭號稱二十四小時無休的攝像頭時常短路,可在房間獨處太久,難免惹人非議。
唐箏笑著留了話,不再逗留。
她所謂的粗淺看法,說得很有道理。
黎簌開了竅,目色愈來愈深,在唐箏起身離開前,破例往她麵前推了個小青橘當作答謝,“我想,我知道你最近為什麼沒那麼討厭了。”
沒那麼討厭,意味著黎簌對她的印象改觀。
一個多月的努力沒有白費,唐箏接近黎簌,是為了獲得更多獨處機會,而最終目的,隻是為這具病弱的身體吊著口氣。
“為什麼?”唐箏停下腳步,回頭笑問。
“你換了款香水,前調是青橘和柑檸葉。”
唐箏啞然,她抬起手腕細細嗅聞,不知該不該笑。看似廉價的橘子,無論何時何地,對黎簌都具有本能的吸引力。
當晚夜場,黎簌按著唐箏所說拍攝,下台時竟破天荒得了林起元的誇獎,她無法心安理得接受本不屬於自己的讚賞。
“這樣演繹薑弱,是唐老師教給我的。”
林起元驚喜異常,話題轉移到了唐箏身上。
夜場結束後,唐箏回到休息室,特地湊到黎簌跟前。被人認可總是開心事,她微仰起頭,想裝得稀鬆平常,卻怎麼都壓不住嘴角笑意。
“怎麼樣,黎老師?”
“唐箏,你尾巴要翹上天了。”黎簌提醒。
她淡睨了眼,眸光晦暗,覺得唐箏略仰著頭的溫弱模樣,像極了等主人摸腦袋順毛的貓。
她這麼想,下一刻也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