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妮立馬咧著大嘴笑,“妹子,彆啥福嘞,叫俺虎妮,俺閨女就托你給俺看幾天,俺到時候給你獵頭黃羊來。”
“不了,不了,姐,娃我保管給你看好,”薑青禾覺得自個兒膽子變小了點,咋說話顫顫聲哩。
“你個糟心玩意,俺叫你虎,”四婆踮著腳啪地拍了一把虎妮的背,結結實實一聲,然後踹了一腳讓她把床背過去。
糧薑青禾堅決沒要,四婆也就不堅持了,但是虎妮走娘家帶來的那一刀子豬肉,四婆留給她了,不然到晚上就徹底餿了。
虎妮又拍拍胸脯對她說:“行,俺記下了,妹子你真仗義。”
她又跟小草好好親近一番,抱起來親香了記,還想抱蔓蔓舉高高,蔓蔓啪得躲到了徐禎的背後。
姨姨好大一隻,她害怕。
虎妮還沒笑出聲,被四婆揪著,背上包袱進山了。
走出去還在拉扯,虎妮怕老娘走不動,非得蹲下來背她,又被四婆給訓了一通。
才老老實實跟個鵪鶉似的走遠了。
見她走了,薑青禾挨著徐禎,她小聲說:“太虎了,我心怦怦跳,腿都有點抖。”
徐禎笑得一抖一抖,扶著她坐下,又進去做晌午飯。
等娘走後,小草又變得拘束起來,她跟娘實在是太不像了,腦袋小小的,胳膊細細的,跟剛生下來的小羊崽子一般。
頭發也亂糟糟的,沒梳好,就胡亂綁了兩根紅頭繩。
哪怕到了這裡,薑青禾一直都有好好給蔓蔓梳頭,農忙時就梳兩個齊整的揪揪。不忙就好好捯飭,梳個雙麻花挽起來又或是盤起,總沒有難看的時候。
眼下看著彆人家孩子也心疼,她說:“姨給你洗個頭發,跟妹妹梳的一樣好不好?”
蔓蔓顯擺地湊過來,給她瞧,兩邊的頭發分開,露出一半的發縫。腦袋中間用頭發扯出個蝴蝶結,紅頭繩纏成朵簡單的花,紮在中間。
她早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覺得頭發太漂漂了,才非要穿花襖。
小草當時過來就看到了這個頂漂亮的妹妹,梳的頭又那麼好看,她摸摸自己的頭發,點點頭。
蔓蔓好高興,她指著小草衣服上的絨花說:“娘,給姐姐紮花。”
薑青禾把灶上燒開的水拎出來,又使喚徐禎搬桶冷水拌一拌,再拿出自己做的土肥皂,做的時候還加了茴茴草,就可以止癢去頭屑。
大熱天洗頭根本不怕冷,薑青禾得先把小草打結的頭發給梳開了才好洗。
她梳的時候特意瞧了又瞧,才放心,還好頭發亂糟糟的,但沒有虱子。
薑青禾最怕虱子了,當時她被同學傳染過。大伯大伯娘不管她,癢的她想把頭給剃了,後來也折騰好久天天洗頭才沒了。
所以到灣裡後,也一直拘著蔓蔓,不想讓她也染上。
小草的頭發打結得太厲害,梳的時候要用力,蔓蔓在旁邊看得齜牙咧嘴的,小草卻總說不疼。
等洗完一桶水,薑青禾拿乾布給小草擦頭發,擦到半乾讓蔓蔓跟姐姐一起坐著,曬會兒日頭,等姐姐頭發乾。
兩個小丫頭年歲差得不多,蔓蔓話又多,哪怕小草隻是嗯一聲,也能聊得很起勁。
薑青禾進屋的時候,徐禎已經在炒臊子了,拿來的那刀子豬肉得趁早給它做熟。
徐禎見她進來還挺委屈,“我跟小草說話都不理我。”
他給小草吃糖,想伸手孩子就瑟縮,一瞧就被打怕了。
他又歎氣,“他爹真不是男人。”
哪怕蔓蔓再皮,拿醬油把廚房弄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徐禎也沒有動手打過她。
“孩子不想說就彆問,”薑青禾開始擀麵,又說:“等會兒你吃麵去隔間吃。”
徐禎更委屈了,唉聲歎氣把切好的豬肉丁、野韭下鍋,熟豬油早就熱了,泡發的乾木耳也切成碎末,還有炒散的鴨蛋。
等味道摻在一起,撒鹽、薑粉、花椒、清醬熬成一鍋臊子湯。
臊子湯徐禎認為現做現熬現煮的好吃,不過灣裡人有自己過日子的方法。她們把豬羊肉切到細細的,鹽、薑粉、花椒要不辣椒麵抹勻,放到罐子裡,跟醃肉一樣,要吃臊子湯就拿出來熬,也有股不一樣的風味。
薑青禾則在揉麵時想,她在大伯的麵館裡做過好幾個月的臊子麵,還記得當時有句俗語。
“煮在鍋裡蓮花轉,挑在筷子打秋天,撈在碗裡一條線,吃在嘴裡活神仙。”
她看著撒在鍋裡的清水麵條,細白長條,沉沉浮浮,還差得遠呢。
撈一勺麵進碗,半勺臊子,青綠綠的韭菜撒一把,嚼一口脆生生的木耳,嫩滑的雞蛋,麵雖做不到薄筋光,卻也有股彈牙爽滑的勁。
蔓蔓嘴裡吸溜著麵,像在吹哨子一樣,她恍然,“所以要叫哨子麵。”
“是臊子,”薑青禾糾正她。
“哨子,”蔓蔓覺得舌頭捋不直了,她怕小草姐姐笑話她連話都說不利索,她就說:“不管啥麵,都是好麵。”
小草埋在比她臉都快大的碗裡笑,她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麵呢。
她要等娘回來後跟她說,她吃了一碗鹹鹹香香的湯,白白的麵,好多臊子。
妹妹跟她玩,妹妹真好看,妹妹還有隻叫嘎嘎的小鴨子。
姨姨給她洗頭,擦了香香的胰子,編了頭發,妹妹誇她好看。
叔叔嗯,也好,會給她糖吃,但是她害怕,沒拿。
爹給她糖吃,她拿了,爹就打她,好疼。
小草吃著麵,卻想娘了,娘沒有麵吃。
但是她沒哭,奶說到彆人家要高興,不能哭。
吃完飯小草捧著碗要拿灶台上去,薑青禾忙攔住,“小草你跟蔓蔓去玩,晚點去床上睡一覺。”
小草不想玩也不想睡,她怕綁的頭發散了。
但是蔓蔓要帶她玩積木,遛鴨子,躺在有香味的草席上,小草迷迷糊糊還睜著眼皮不想睡。
妹妹說晚上帶她去看影子會。
還讓羊蛋哥哥跟她一起玩。
她好想,一睜眼就到夜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