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酸奶 塔日嘎(1 / 2)

勒勒車,牧民時常會在吆牛拉車的時候喊勒勒,所以久而久之,除了牛牛車、羅羅車以外,又多了個名字。

牧民搬蒙古包、運送皮貨、拉草料都得靠它,多加上個棚,那就是牧民移動的家。春夏轉場時女人小孩睡在車上,男人睡車板下,所以每家每戶除了蒙古包外,還得有輛勒勒車。

說要做一輛勒勒車的巴圖爾,有著張長滿絡腮胡的臉,他寬大的體格就像健壯的犏牛,一走進來都蘭的蒙古包顯得更窄,需要多吸幾口氣才能緩解那種空氣稀薄感。

他睩睃著徐禎,眉頭擰起,“不會是個劣巴?”

劣巴這個詞在蒙語裡很難聽,說人技術特彆拙劣,外行。薑青禾很護犢子,她當即就拿著做好的桶撞到人家眼前,語氣堅定地說:“啥劣巴,他是個木匠把式,小把式。”

本來她想說老把式的,可徐禎太年輕了,連胡子都沒有,麵皮嫩瞧著就像個學徒,彆人不信也是必然的。

春山灣的石木匠為啥人人都找他做活,一是他老,二是他會做棺材,彆瞧著晦氣,十裡八鄉哪家不需要棺材,自然就把徐禎給比了下去。

沒想到把生意拓展到草原,還有鄙視鏈。

薑青禾有點不服氣,巴圖爾笑得很大聲,用生疏的本地方言說:“要額看到他的刷子才成。”

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想表達啥,後麵薑青禾扶額,人家想說要看徐禎是不是真有兩把刷子。

巴圖爾特高興,他用蒙語衝薑青禾說:“你去當歇家準能行。”

這個詞太超出了,薑青禾沒懂,她重複了遍又問都蘭,“啥是歇家。”

都蘭用了個通俗的詞,“就相當於你們說的牙人。”

薑青禾明白了,其實就是買賣雙方的中間商。但其實歇家在這地很特殊,原先都是官歇家,是官府在出入境的道上設立旅店,有專門的人幫蒙藏牧民交易貨物、完納賦稅。

後來衍生出私歇家,這批人懂蒙藏語又通中原話,還能跟官府打交道,到現在就變成牙儈、通譯等的稱呼。

說起歇家,巴圖爾暫時把目光從徐禎身上移開,他語氣沉沉,“草場要是有個歇家的話,也不至於每年春秋羊客皮客來,都被刮去好大一層皮。”

牧民大多都很樸實,又不太能說好中原話,每每春秋剪羊毛或羊羔下崽,外地客商過來,總會以最低廉的價格出手皮貨和羊羔。

所以平西草場的牧民看著擁有成群的羔羊,其實還不如春山灣裡有地的人生活滋潤。

薑青禾覺得有點意思,她問,“當歇家有賺頭嗎?”

都蘭和巴圖爾神色詭異起來,然後都蘭小聲說:“沒麻錢子。”

巴圖爾很直接,“隻有皮貨和羔羊。”

怪不得沒人來給草場當歇家,沒搞頭阿,薑青禾很現實,她其實是個朝錢主義者,一聽沒錢,立馬熄了心裡躥起來的小火苗。

畢竟羊羔和皮貨再攢攢也能換,什麼歇家都是虛頭巴腦的生意。

她轉到正事上說:“我男人手藝很不錯,把式不把式你們瞧了就知道,勒勒車得讓我們瞧瞧。”

“噢,額瞅瞅,”巴圖爾探頭去瞧,本來蒙古包穹頂上還有光能照見的,結果巴圖爾一來,愣是把光遮得死死的。

徐禎乾脆起身,把木屑包在圍布裡,兜成一團,地上沒漏一點,才將補好的木桶遞給他看。

巴圖爾也不客氣,舉起來對著光一頓瞧,又舀了勺水進去晃蕩,丁點沒漏。

他大笑一聲,厚實的手掌拍了拍徐禎的肩膀,說:“好樣的,有刷子。”

徐禎求助地看向薑青禾,他不知道咋接,薑青禾就問都蘭,“還有桶要修不?”

“太多了,”都蘭拾掇出一堆的大桶小桶,有些朽到已經不能用了。

徐禎把那幾個明顯看起來壞太多的拿出來,“打幾個新的吧。”

“哎,”巴圖爾著急,“不去看勒勒車了?”

“要一家家修阿,晚點再去,”薑青禾回他,哪有那麼快。

巴圖爾很急,“那先修。”

他的勒勒車壞了,才沒能轉道去更西邊的賀旗山脈夏營場,而是留在了草原。

修來修去,壞掉的地方補上了,但原本在夏季茂盛牧草地、崎嶇坡道、泥濘沼澤都能靈活飛馳的勒勒車,拉起來變得特彆費力。

勒勒車壞了,在草原上就變縛手縛腳起來。

巴圖爾在旁邊絮絮叨叨,關鍵徐禎一點也聽不懂,隻能把換木條的速度加快。

而薑青禾跟著都蘭去剪羊毛和梳羊絨,她養的都是綿羊,綿羊一般五月末到六月初剪春毛,而山羊要在五月初抓絨。

綿羊的春毛並不算好,光澤度較差,一般牧民會用來搓繩子,或做春毛氈。

都蘭一個人很難捆住羊,琪琪格太瘦弱了,所以她很多次都錯過了剪春毛的時候。

這回有薑青禾幫忙把羊捆起來,都蘭用剪子的時候笑得雙頰鼓鼓,她說:“春毛還不夠好,下次你秋天來幫我剪秋毛,給你一兩的秋毛。”

秋毛的毛質好,長而且柔軟,做出來的秋毛氈一點不紮,很舒服,所以納羊毛稅都得用秋毛。

薑青禾幫她按著羊,不讓羊掙紮,她很爽快地點頭,“成啊。”

其實剪羊毛應該貼著皮肉剪,剪出來的羊毛長,才能納成毛線,可都蘭很擔心會剪到羊的皮肉,所以動剪子很猶豫,每一剪子都剪的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