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十頭羊都剪完,薑青禾出了一身的汗,才拎起那團輕飄飄的半兩羊毛,具體是多少也就估摸個大概。
都蘭暫時不做新桶,她也沒有鹽可以換,就用半兩羊毛加一罐子酥油抵了。
“走走走,”還沒等徐禎東西收拾好,巴圖爾就要拉著人走,薑青禾想說急啥啊。
巴圖爾的蒙古包離都蘭家的不遠,就繞過幾座蒙古包。不過這段路幾人走了好久,沒彆的,經過一個蒙古包就有牧民出來寒暄,一聽到是木匠,又拿出自家要修的東西。
耽擱來耽擱去,到巴圖爾的蒙古包都快晌午了,他家的包架特彆大,裡麵櫃子、鍋、桌子都比都蘭家要大上一倍。
到的時候隻有他的妻子薩仁在紡羊毛,她是個很溫柔的蒙古女性,拿出一桶乳白色帶酸味的奶製品,要招待他們。
“這是塔日嘎,”薩仁挖了滿滿冒尖一勺,微黃凝固的乳液堆疊成小山包。
薑青禾跟徐禎說:“那是酸奶,他們叫塔日嘎。”
牧民覺得在夏天吃酸奶有助於消暑。
巴圖爾還拿出掛在氈布上的皮口袋,取出一把硬邦邦褐紅色,上麵紋路清晰的肉乾,他管這叫寶日查,就是風乾肉。
跟臘肉寶日茲的發音近似,都是冬天做,能保存到來年的食品。
巴圖爾很好客,還要拿出一罐馬奶酒,要跟徐禎喝,徐禎立馬頭搖手甩,抓起一條肉乾說:“我吃這個就行。”
然後往嘴裡塞,用力咬,嘶,沒咬動。
吃風乾肉沒點牙口可真不行,咬下來還費腮幫子,他嘴裡咬的一鼓一鼓,很濃鹽漬過的味道在嘴裡綻開。
他後頭順著紋理去撕咬下一條,很有韌勁連帶著肉的纖維,嚼在嘴裡剛開始不見得味道有多好,屬於緊實耐嚼越嚼越香,到後麵滿嘴牛肉香。
但是嚼多了不僅腮幫子痛,太陽穴也突突直跳。
薑青禾比較喜歡吃肉酥,風乾後掉下來的渣渣,不用大嚼特嚼,又酥又香。
巴圖爾自己喝起了馬奶酒,叫他們嘗嘗自家做的塔日嘎。
跟後世那種濃稠的酸奶不一樣,草場的酸奶分兩種,生酸奶和熟酸奶。
生酸奶就自然發酵,大多數牧民把擠好的奶一蓋,等奶發酵凝固柔軟,跟豆花差不多就能吃了。
薩仁給兩人端上來的是熟酸奶,熟酸奶要往新奶裡放引子攪拌發酵,不過得等好幾天才能變酸。
很多牧民都不等熟酸奶桶裡的酸奶喝完,又往裡加新奶,隻要每天攪拌及時就不會變質。
熟酸奶的酸味很重,薑青禾有點不敢去舀,薩仁在一邊瞧著她,她隻能用銀匙舀了口,很濃鬱又很奇怪的酸,但很順滑。
她吃不慣這口,覺得發酵過頭了,很久酸味還在舌尖蔓延,真酸呐,她克製住自己五官不扭動。
然後跟巴圖爾和薩仁分享了她帶來的乾糧:蕎麵巴子,用蕎麵做的饃饃。
巴圖爾說:“配馬奶酒很好。”
吃完就去看那輛壞了的勒勒車,跟春山灣的大軲轆車有點像,都是一對大車輪,不過勒勒車的車身比較小,更靈活輕便。
徐禎試著拉了下車,卡頓明顯,他來回排查,最後說:“車腳子壞了。”
他指指那對大軲轆,灣裡人把它們叫車腳子,車腳子要換其實還不如重做。
“再做一輛吧,”薑青禾用蒙語跟巴圖爾說。
巴圖爾舍不得,他反複摸著車軲轆,最後說:“給它換對好使的腳。”
牧民對草原上太多東西有感情了,不到萬不得已,寧願修都不願意扔。
“換吧換吧,”薑青禾拍拍徐禎的手。
徐禎思考了下好使的腳,他建議,“可以換對挎瓦腳子或是皮軲轆。”
木腳子太容易磨損了。
薑青禾不知道咋說,做個通譯費頭發阿,她最後翻譯:“要不用鐵包木的軲轆,要不換牛皮軲轆,保管還能用五六年。”
巴圖爾眼神亮得可以,好像打開了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嘰裡呱啦地說:“兩個都做一隻。”
“沒有這樣的做法!”
“那屁股露,”巴圖爾又來顯擺他那蹩腳的方言。
“是皮軲轆,”薑青禾都要冒煙了。
最後說了一通,定下來挎瓦腳子,至少鐵的耐用。
薑青禾還給他潑冷水,“就換軲轆,也要一頭羔羊。”
“給給給,腳要好使,”巴圖爾很闊氣,他可是羊大戶,光羊羔崽子就有五十來頭。
薑青禾後悔了,她應該宰得更狠一些的,畢竟她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