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悠然她們轉身走開的那一刻,她深深地鬆了口氣,耳尖發燙的溫度終於降下去。
倆人靠著護欄,一邊假裝在聊天,一邊朝教室裡張望,甚至還有心思回溫希的話,三心二意都不足以形容。
“五分鐘哪夠啊,那不得七八分鐘?”戴悠然目光穿進教室,在走動的高三七班同學裡找著目標,“而且咱們跑回去的話,三分鐘就行。”
溫希身形微頓,她轉身看了眼身後的窗玻璃,那上麵隱隱約約,有她的身影。
心跳加速的同時,她不動聲色地快著腳步,獨自靠在教室窗邊的牆壁上,擋住從教室裡頭看的視野。
沒有跟戴悠然她們站在一起,也不像她們那樣,明目張膽。
溫希抬起頭,看向教學樓上方的晴空,白雲自在舒展。這會兒太陽還是初升,不熱,照得人很舒服。
她緩慢眯起眼,手剛想抬起,就聽見一道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溫希?”
嗓音稍沉,帶著溫和的清潤,像要與梧桐樹上的葉子一起,扯動她眼前的暖陽。
溫希怔愣一瞬,轉過目光,最先看到的,是一顆糖果。
在他掌心攤開。
她視線循著修長好看的手指向上。
少年高了她許多,身形清瘦,他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漆黑的瞳仁被陽光染成淺棕色,和摔進走廊的光暈極其相襯。
“程遲學長?”溫希始料不及,但還是反應很快地伸手,接過少年手裡那顆糖,沒讓他等太久。
另一邊。
戴悠然差點一頭栽在地上,伸手扶著腦袋,看向明顯認識的兩人,瞠目結舌道:“什麼情況?!溫希你個小崽子,合著早就認識?還給糖!”
一直等著的少年,忽然從教室裡走出來。
還沒誇上兩句老天有眼,這就真相大白了?!
少年膚色很白,眼睛是那種精致到經得起百般考究的,扇型雙眼皮弧度無可挑剔,銳利的眼尾拉長,透著疏離。
眼角下有顆淺淺的淚痣,在偏白的膚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身高頎長,溫隨中夾雜著界限分明的平淡,極易讓人一眼難忘。
林曉曉同樣驚呆。
不由戳了戳戴悠然,用溫希的原話重複道:“這不是……才剛開學沒幾天嗎?”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要找人?”
程遲手插在校褲口袋,側身清楚映在窗玻璃上,引得七班女生紛紛往窗戶外頭投去目光,試圖看個究竟。
“不是,我陪朋友一起來的,”溫希指了指那邊呆若木雞的兩人,視線又落回近在眼前的少年,她悄悄紅了耳尖,“程遲學長,那本森林日記我有好好保存。”
程遲愣了下,轉而垂落目光。他看向溫希,幅度很小地彎了彎唇,溫聲道:“你說那本畫井字格贏的日記本啊?”
溫希抬眸匆匆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你贏了,就是你的,怎麼用都行,”他嗓音停頓兩秒,又脾氣很好地玩笑著補充:“也不知道聶澤宇抽什麼風,非要把這日記本當成獎勵,不過也還好,隻有後麵的扉頁我寫了字。”
“要是介意的話,你可以把那一頁撕了。”
溫希下意識想搖頭,她根本不介意那行字兒。
甚至是驚喜。
但又堪堪止住,怕表現的太過明顯。
“好,”她目光閃爍,始終沒落在那張已經很是溫和的麵龐上,隻輕點下腦袋,假裝平靜地輕聲道:“不過我不介意的,程遲學長你的字很好看。”
“那就好,”程遲看了看握緊糖果的少女,像是有些局促,臉上紅紅的。他側眸隨意掃過班級窗內,不經意間與一眾好奇的目光撞上。
見他看過來,還齊刷刷眼睛一溜,跑走了。
似是站的久,他動了動筆直的長腿,乾淨平整的校服忽然出現在七班同學的視野。
——擋住了那個女生。
七班同學:?
溫希怔愣抬頭,看向忽然換了位置,漫不經心靠在窗台上的男生。
程遲微曲右腿,倚在打掃過的窗邊。他順勢把手放進校褲口袋,口袋上方那截手腕上,整齊帶著一隻黑色的機械手表,表盤指針緩慢轉動。
似是沒打算再繼續聊下去,他忽然提起:“對了,這糖是聶澤宇托我給你的,剛好我今天要去高一巡查,他就給我了。”
北城一中的都知道,程遲是學生會主席。
“不過他習慣第二節下課去買飲料,這會兒沒在。”
“澤宇學長?”溫希攤開手,怔怔望了眼剛才緊握在手心的糖果。
她就說,程遲怎麼會突然給她糖果,到現在為止,她連他的聯係方式都沒有。
除了現在,兩人唯一的交集,全在高三開學那天了,而且說的話她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這樣啊,那麻煩程遲學長替我跟澤宇學長說聲謝謝了,”溫希忽地抬頭粲然一笑,她用笑意,掩蓋好眼底的失落,“還有不到五分鐘,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她以為的驚喜,原來隻是“虛驚一場”。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還有多久上課鈴會響,隻是沒有理由再跟他聊下去了。
他應該,也並沒有很想,和她聊下去。
程遲像對待其他同學那樣,禮貌隨和地笑了笑,他朝身後的教室指了指,稍側過頭,站直身體道:“那我先回教室了。”
溫希看向那道雲淡風輕的頎長背影,等他走進教室,她也回過神。
然後頭也不回地拉著戴悠然她們,回了高一教學樓。
仿佛再多看他一眼,就能填補心裡的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