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遲不以為意,慢慢吐出兩個字:“行啊。”
他看了眼月色,輕緩道:“去後台找你那會兒,那架鋼琴我幫你看了,裡麵掉了個修眉刀,刀片那種的,已經交給老師處理了。”
溫希怔了下,目光打轉地思索幾許,然後垂下眼,抿唇嗯了聲。
那兩個琴鍵,她後來有注意,所以就沒再受傷。
程遲察覺到她心思不在這上麵,似是明白過來什麼,不動聲色地問:“那你剛在草坪那待著,還不開心,是因為什麼?”
溫希像是有了排解的由頭,堵在心頭的話不上不下的,總是欲言又止。
她想說些什麼,又怕把負麵情緒帶給程遲。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隻是你一個籍籍無名的學長。”
溫希聽著前半句,剛有了失落,後半句就給打回去了,欠揍的語氣,像給了她一個台階。
但還是,好欠兒啊!
溫希輕扯唇角,“沒有,就是覺得,搞砸了演出,還引起恐慌,有點難過……”
“難過什麼?”程遲語氣輕鬆,似是要驅散溫希對此的看重,“你沒在觀眾席,不知道彆人都在給你掌聲吧?你能堅持完成,已經很好了。”
“不過,以後要記得,先保護好自己。”
兩人走到高一樓。
樓梯間的聲控燈應聲亮起。
程遲走上台階,他隨意望了眼忽然亮起的暖色樓梯,眼下的淚痣被光線暈染成淺棕色,“哪有事事圓滿的?你怎麼看它,它就是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你彈的曲子,又怎麼算是搞砸了?”
溫希遲疑幾許,她盯著台階,輕聲問:“那程遲學長,你覺得呢?”
她在意的,更多的是這個。
“我覺得?”程遲挑眉疑惑了下,似是沒想到溫希會問他,想了想道,“那會兒我覺得挺沒勁的,就睡了。”
“但你彈的那首,我聽完了。”
溫希這一刻,釋然了所有。
那點彆扭,還有在程遲麵前丟臉的難堪,全部煙消雲散。
走到七班門口。
程遲推開教室後門,啪的一聲打開教室後排的燈,然後轉身朝身後的溫希笑了笑,“去拿吧。”
他記得,之前那次來找溫希,她的位置就在後排來著。
溫希看向通亮的後排,腳下並沒有立即移動,她目光糾結地飛快望了眼程遲,這才越過他,慢吞吞走向靠窗的位置。
快速收拾好書包,她握緊書包帶,眼睫在光線下顫動,眸色逐漸堅定。
還是喊了教室門口的少年一聲。
“程遲學長。”
程遲正側倚在門框上,百無聊賴地看起黑板報打發時間,輕柔嗓音響起,他像是愣了下,隨即不緊不慢地轉過頭,看向靠窗抱著書包的溫希。
明顯已經收拾好書本了。
意識到溫希在等他,程遲身形一頓,淡然自若地也走了過去。
唯一亮著光的後排,他漫不經心靠在教室裡頭的那條過道上,身子撐在課桌邊沿,麵向溫希那邊,手隨意插在校褲口袋,長腿微曲。
嗓音平淡地問了句:“怎麼了?”
“謝謝你替我解圍。”
溫希緩而慢地輕聲說完。
如釋重負地暗鬆口氣。
程遲不由一愣,眸色淺淡又疑惑,他輕笑出聲:“解圍?我什麼時候替你解圍了?”
“就我跑到你們班那天,”溫希解釋道,她現在已經沒覺得有多丟臉了,頂多在程遲麵前,還是有些,麵子過不去。
其他人怎麼想,都無所謂,她隻是不想,讓程遲覺得,自己傻裡傻氣的。
“我聽見有人說,下午的時候,有同學在起哄我,傻裡傻氣什麼的,”她垂下眼,“是你好心幫我,跟宋老師說的。”
轉而又故作釋然地笑了笑,“我說你怎麼知道我下午還沒走,我問你,你還說是澤宇學長買飲料看見的,但你幫澤宇學長給我糖果的時候,有說過他習慣第二節下課去買飲料,那是上午。”
溫希一直沒敢看向程遲。
她一吐為快:“宋老師又是下午第二節來的,還說你跟他說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過來了。我還疑惑了好半天,你怎麼知道我下午那會兒還沒走的。”
還跟她說是澤宇學長買飲料時看見的,隻字不提那些。
“原來是這樣。”
最後一句,像是結尾,拖了點音。
程遲沒打斷過溫希,隻靜靜聽她說,他看向心事重重又極力掩藏的少女,忽然想到剛才。溫希從後台出來,情緒有些不對勁,眼睛還更紅了。
“你是偵探啊?”他玩味地調侃道,唇邊逐漸收起笑,像是疑惑,“我怎麼不知道,有人起哄?”
溫希臉上倏地一怔,暗淡下來的眸光,又漸漸浮起星點的光亮。
安靜的教室,窗外知了的叫聲扯著枝葉。
有一片梧桐葉,悄悄在月光下,連同溫和低沉的嗓音,一起慢慢飄落。
“中午去食堂吃飯,不是正好經過廣場嗎?回教室那會兒,我一仰臉,就看見你了。”
程遲耐心道:“就因為這個?”
溫希後知後覺燒紅了臉,極輕地嗯了聲。
□□的空氣裡,彌漫著“覺得丟臉才這樣”。
但溫希不說,程遲也就從未提起。
他隻是站直身子,盯向溫希的書包,打破安靜:“不是要記我的電話號嗎?不給我筆和紙?”
溫希怔愣抬頭,不期然對上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裡頭像有星星在打轉。她低過頭,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本子,還有根黑色水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