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她快要摘下麵具的時候,柳鴻月開口叫住了她。
裴雲熙疑惑地抬頭。
柳鴻月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猜她應該是在疑惑:“我幫你?”
他提醒道:“南耀婚俗,麵具該是我來揭的。”
柳鴻月的聲音特意放柔了,聽得裴雲熙起雞皮疙瘩。之前他和她說話還不是種語氣的。
但他說的話沒毛病,裴雲熙順從地轉過身去,讓他幫忙。
她沒有拒絕,柳鴻月不太自然地呼了口氣。小心地解開和鏈條纏在一起的發絲,撥開了鏈條上的機關。
麵具被取了下來。
裴雲熙這張臉被捂了一天,如今總算重獲自由,伸手去揉被撞疼的鼻梁與額頭。
“剛剛撞到哪裡了,我看看。”
柳鴻月在關心她?
裴雲熙警覺起來。
此時的柳鴻月,同百草穀中的那個柳鴻月判若兩人。他之前都快把沒有交流欲望刻在自己臉上了,現在卻改變了態度。
若他對牧輕霜的溫柔關切能打十分,那他現在勉強算個六分,卻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總不能是從百草穀回來,他改變主意了?
那她該如何應對?總之先演了再說?
“我沒事的。”謹記自己的病弱人設,裴雲熙微微仰起臉,“你看。”
她之前一直戴著麵具,這是柳鴻月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臉。
她五官生得溫柔嫵媚,皮膚白皙。隻看一眼,便能讓人聯想到嬌豔又柔軟的花,惹人憐愛。
柳鴻月如同被蠱了一樣,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仔細檢查她是否有受傷。
裴雲熙眯著眼,他怎麼看得這麼認真?有點癢。
被盯著有些發毛,裴雲熙垂下眼假裝乖巧。
那人的手指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掃過耳廓。然後,停在了那裡。
裴雲熙等了半晌,忍不住抬眼看他。
柳鴻月手指停在她耳側,就那樣僵住不動了。
“怎麼了?”
“沒什麼。”柳鴻月這才把她的亂發理好,收回手,“……沒有傷口,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同我說。”
不管是不是裝的,對方關心自己,基本的禮儀是要有的。
“我是沒什麼事,倒是你疼不疼啊?”裴雲熙問柳鴻月。
“我沒事。”
柳鴻月嘴上這麼說,但看起來其實不是這樣。
剛剛兩個人額頭撞額頭,理論上來說,戴著麵具的裴雲熙頭比較鐵。裴雲熙沒事,倒是柳鴻月額頭上有了幾分要腫起來的跡象。
可憐柳鴻月這張俊臉,明早起來說不定會腫起來一半。
裴雲熙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便覺得有些想笑,緊接著一陣眩暈感襲來,眼前一陣發黑。
今日沒站穩被柳鴻月扶住已經是第三次了。
柳鴻月的聲音帶上了些慌張:“裴雲熙?”
裴雲熙張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給忘了,她身體虛弱得很。今日折騰了一天,舉行婚禮,跑去百草穀,最後還從屋頂跳下來,也差不多是極限了。
意識迷蒙之際,她感覺到對方把自己抱起了來,又聽到了那速度有些快的心跳聲。
柳鴻月這人,這麼不禁嚇的嗎?
那心跳聲咚咚咚的沒個消停。裴雲熙睡都睡不安穩,接著聽到了聽雨的聲音,有點破音和結巴。
“主人她……她、她麵具……主人她怎麼被少莊主抱著……”
“我給她診過脈,隻是累著了,無礙的。”柳鴻月聲音很輕。
她被放上了床,陷在柔軟的被褥中,裴雲熙思緒逐漸放空,心想這次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可沒睡多久,她感覺到有人在擺弄自己的右手。
裴雲熙眼睛睜開一條縫,不出意外是柳鴻月。
他沐浴過了,換了身衣裳,一頭黑發用發帶鬆鬆垮垮地係著。手指搭在她右腕上,神情專注地給她診脈。
看他試完右手換左手,左手完了又探她頸上動脈。裴雲熙終於忍不住了,擰著眉睜開了眼睛。
柳鴻月整個人都僵住了。
裴雲熙眯著眼,努力讓視線聚焦。
奇怪,他臉上被撞出來的印子咋沒了,難道是他自己醫好了?
可他為什麼老盯著自己耳朵看啊,總不能是覺得她的耳飾特彆好看吧。之前說給她看傷口時,他的視線也停留在她耳朵附近。
裴雲熙腦子轉不過來:“好看嗎?”
柳鴻月的臉唰地一下的就紅了,看來是沒治好,明天還是會腫。
“……好看。”
他聲音很輕,但裴雲熙還是聽清楚了。
那就對了嘛,這耳墜用的寶石我二哥親自去找的,花紋全是我大哥親手雕刻的,你覺得好看,說明你在這方麵還算有眼光!
裴雲熙如此想著,眼睛一閉徹底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的是,聽雨在扶她上床後,幫她更衣取下了首飾。
她耳朵上什麼也沒帶,隻是耳後靠下的位置上,有一小片淡紅色的胎記。
柳鴻月不是想探她頸上的脈搏,而是想確認一下這片印記。
他沒看錯。
柳鴻月伸出手來,擋住裴雲熙半張臉。像是之前戴著麵具一樣,將她的容貌全部擋住。隻有她耳後的那片胎記看得清清楚楚,形狀猶如一片祥雲。
柳鴻月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不禁喃喃:“為什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