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 “陳羨一定不會選她。”……(2 / 2)

路邊種植的闊葉綠化如同捂在密閉空間裡無法透氣,低低垂著葉片,竟連灰黑鐵杆路燈也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司機老陳站在車門旁為她開門,彎腰抬手。

陳泊寧今天換了輛黑色轎車,銀頂,更偏商務性。空間大,裡麵空氣反倒比外麵呼吸起來更為順暢。

她上車,有意和陳泊寧坐隔段距離。

似乎並不是工作日,陳泊寧今天沒像往常那樣著嚴謹合身的西裝,而是一身素色襯衣,倒顯少年氣。

氣質卓然,隻是麵色過於肅靜。

陳泊寧剛滿二十歲便進財團工作,被說是無情無欲版撒旦,破釜沉舟的利落手腕總讓人忘記他的年齡其實並不大。

不過相差五歲,陳羨卻總被人當孩子看待。

長輩們寵著愛著,做錯什麼都會被原諒,就連天上的星星甚至獨一無二的月亮都仿佛該歸他一人所有。

誰知道陳泊寧幼時也曾因失落依偎在母親懷裡掩麵哭泣。

他的母親視他為唯一珍寶,滿心愛意祝他今後永遠住在耶和華的宮殿中。

恍若隔世。

她再歎一句時過境遷。

從上車開始,陳泊寧便一直與人通話,工作上的事。

他的休息日也並不好過。

沈恩慈偏頭看沿路風景,車窗過濾下,一盞盞燈凝結成光點,似珠寶點綴人間。

看著便出了神,身處安心環境後反而有驚人後怕重襲,虛張聲勢過後的提心吊膽,她無法不想象,如果今天來的人是陳羨會樣?

即便陳家做靠,陳羨也不過是個沒實權的公子哥兒,那些人並不會像對陳泊寧一樣對他畢恭畢敬。

最多給他的姓氏幾分薄麵,但他們也不能丟了場子,最折中的辦法就是讓他選一個帶走。

陳羨一定不會選她。

一定!

難道她要一直這樣擔驚受怕待在陳羨身邊,或者因為各種不可抗力意外成為棄子然後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不行!

絕對不能可以!

層層遞進的後怕,心跳快得像跑三千米的最後幾百米。

心臟突如其來的陣陣緊攥感,心跳越來越快,她耳鳴驟起如同千萬隻爬蟲怕在她腦裡來回翻湧蠕動,額頭冷汗已經是如大豆雨點般落下。

她太熟悉這樣的感覺,但堅持吃藥已經很久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了。

怎麼偏偏選在陳泊寧的車上發作,她在內心瘋狂勸告自己快點平靜下來,可神經紊亂控製激素情緒,饒是怎麼安慰都無解。

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前麵有個便利店,沈恩慈終於抓住救命稻草,借口說自己要買個東西,提前下車讓他們先走。

她確實需要一樣東西。

狂奔進便利店,隨手抓起口香糖,胡亂從包裡翻出一百塊錢,然後找店員要隻塑料袋。

店員低頭找錢,再抬頭發現女子早已離去,桌子上的口香糖都沒拿。

-

沈恩慈奔竄到最近的側邊小巷。

這邊並不是繁華商業區,臨近深夜人煙稀少,此刻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她靠牆蹲下,焦灼地顫巍著手把塑料袋扯開小口,然後急急套在頭上,大口深吸。

一刻也不能等。

寧靜的夜,雀已歸巢,四周隻聞塑料袋起伏的吱喳聲。

沈恩慈把塑料袋重重按緊在自己臉上,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這畫麵若是被人撞見,還以為是什麼急不可耐的癮君子癮症發作。

小巷石板多數破碎,牆麵有陳年積痕,石塊和牆角時常盈滿雨水,時間一長,便生出各色潮濕蕨類植物。

背對陽光人潮,在隱秘角落瘋狂生長,盤踞占領每處細微零碎之隅。從沒人留心關注過它們,而它們的宿命仿佛就是在這樣落敗陰黯的夜,等待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人類少女邊爬邊跑躲進這裡。

它們是相同的。

隻有它們懂得什麼叫惺惺相惜。

千萬隻手拖拽她,一起下地獄吧,和我們一樣永遠生活在世界對立麵。

那些人隻會將你絆倒在地,放水淋濕你的衣裳,最後將你投進火爐裡焚燒你的骨骸,沒有人會可憐你,他們隻會看你的笑話。

來吧,和我們一起,永無天日的陋巷裡,不要叫任何人看去我們心中的憤恨不甘。

這次症狀比以前猛烈數倍,足足二十分鐘,沈恩慈才總算緩過來。

她取下塑料袋,用另外一隻手擦臉上的水,汗和淚交織在一起,已經讓她的妝容儘花。

精致昂貴的裙子也早被汙泥青苔浸染,麻糖一樣粘住她。

顧不得掌縫挾貴倚勢的苔色,她就直接這麼往自己臉上覆去。

像終於跑完那場怎麼跑也跑不完的三千米,隻是心中毫無劫後餘生的慶幸。

卻想著死在這裡,身體成為青苔養料,而後讓蕨類植物占據她的白骨。

好在隻是一瞬間的念頭。

回過神來她想起身回去。

卻在不經意的偏頭,看見巷口長身鶴立的陳泊寧。

暮色逆光勾勒挺拔身形。

柔軟得像陰鬱深穀底唯一能照進的月光。

他居高臨下看她,眸色深邃唇角抿緊,從頭到尾沒發半個音節。

也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