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霍塵會不會和大師兄有什麼關係……(2 / 2)

直到那荷葉都飄到自己眼前了,他才從頂著荷葉的青蛙幻視中慢慢凝出一個人的模樣,祈安撐著傘,張開五指在他麵前晃了晃。

“這是喝了多少啊,霍哥,還能走嗎?我扶你。”

“你怎麼……怎麼來了?”霍塵將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這個時候,小王爺不該準備安寢了嗎?”

祈安萬萬不敢這般稱呼顧長思,隻道:“王爺讓我來迎迎你。”

“你真勤快,整個定北王府那麼多人,怎麼小王爺就差遣你差遣得格外順手。”霍塵貼著他的耳朵說話,迷迷糊糊的,“難怪……難怪是打小的情分。”

“啊,啊,是。”祈安一邊撐著他一邊心道你可彆說話了,他耳朵都要被吼聾了,“霍哥,回去我給你煮碗醒酒湯吧,喝了再睡,要不明早起來要頭疼了。”

“哈!看出來了,還有個理由——貼心!”

祈安貼心地想把他扔雨幕裡。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摸進了定北王府的大門,門口守衛來不及笑霍塵那一身醉醺醺的酒氣,就被門後的人影嚇得噤了聲。

祈安一怔,腳步也停住了,霍塵始料未及,險些從台階上摔下來跌個五體投地。

“哎喲,霍哥、霍哥!!!”

霍塵穩住身形,抬起迷蒙的眼,發現他前麵站定著一個人。

顧長思身披大氅,單手執傘,隔著雨幕靜靜地看著他。他長發散開,隻用發帶綁了半縷披在腦後,看起來是要休息,但又將自己從被窩裡刨了出來。

他一看顧長思,就想起梁執生今晚跟他說的那些話,醉意放大了他的所有情緒,那一瞬他通紅的眼眶藏在了雨絲下,沒人看得見。

他吸吸鼻子:“小王爺……還沒休息啊。”

“怎麼喝了這麼多。”顧長思眉心微蹙,卻上前從祈安手裡接過了人,“給我吧,祈安,你去煮碗醒酒湯來。”

祈安被他這一動作唬得一動不敢動,哪裡敢把霍塵交過去:“王爺,還是小的扶吧。”

“然後你讓我去煮醒酒湯?”顧長思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把人的胳膊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明天廚房還能用了麼?”

祈安:“……”

他倒不是這個意思,顧長思那廚藝幾斤幾兩他是很清楚的,但霍塵醉醺醺又濕淋淋的,於情於理都不能讓顧長思接這一把,但見顧長思全無抗拒之意,甚至為了防止霍塵摔跤,還環住了他的腰。

祈安從中琢磨出了一絲不同尋常,閉著嘴巴趕緊跑了。

顧長思緊緊摟著霍塵,他身上乾燥溫暖,霍塵被摟得舒坦極了,下意識往他身上靠。

“彆動。”顧長思蹙眉,“一會兒一摔摔兩個,明早衣服都你洗。”

“可以啊,我什麼都會乾。”霍塵笑嘻嘻地,轉頭看著他的側臉,“小王爺是在特意等我嗎?”

“不然呢?我喜歡被雨淋,我喜歡大半夜不睡覺站在冷風口裡賞雨。”顧長思譏誚道,“我真有詩情畫意啊。”

“那我可太感動了。”霍塵曖昧地笑,“香囊看了嗎?喜歡嗎?”

“看了,喜歡。上台階。”顧長思專注地盯著腳下,如果他此時抬頭,霍塵那眼神幾乎能讓他灼傷。

“你身上為什麼總是那麼香啊,玉檀香真好聞。”霍塵深深地嗅了一口,“在雨裡都聞得見。”

顧長思忍著這個醉鬼:“……祛藥味兒。”

“什麼藥?”

“你話怎麼這麼多?到了,進去。”

顧長思來不及收傘,直接把傘隨手丟在了地上,以此騰出手來開門,屋裡已經貼心地攏起了火盆,整個房間溫暖又明亮。

霍塵身上濕淋淋的,顧長思沒讓他碰床褥,把人按在了桌子前麵,勉強扶著他趴下,才終於正兒八經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就愣住了:“……你哭了?”

霍塵連忙眨眨眼:“沒、沒有。雨水砸進眼睛裡了。”

“我就讓你專心看路,垂著眼睛不就沒事了?”顧長思半蹲下來,盯著那雙桃花眼,眸光瀲灩,像是外麵的雨絲飄進了桃花林裡,“還難受嗎?”

霍塵趴著看他,眸光攏在眼珠裡,顯得人愈發深情。

他答非所問:“我知道了。”

顧長思奇怪道:“你知道什麼了?”

“異姓王。”霍塵醉酒後,聲音壓得很低,那把嗓子就像是久經歲月後釀出的酒,又沉又緩,“難怪你當時是那種反應。”

顧長思唇角微翹,起身去拿乾帕子:“梁執生跟你說的,原來你之前真不知道啊。”

“我若是知道,又怎麼會拿這件事情戳你心窩?”

顧長思動作一頓:“這不算什麼戳心窩。”

他抓起霍塵的濕發,一點一點攥乾雨水,被霍塵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不難過麼?明明是這樣不公平的事。”

顧長思沉吟了片刻,慢吞吞地把手腕從他手心裡抽出來,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去,彆亂動。”

霍塵執拗地看著他。

這人是真的喝多了,以往的那些進退得宜、點到即止全都忘了乾淨。

顧長思內心歎息,把乾帕子覆在了他的頭頂。

“如果你指的是改隨母姓的這件事,有什麼不公平的,父母之姓都是姓氏,在我眼裡,宋氏沒有因為是國姓就比顧氏高半頭,我母親生前家中唯她一人,能夠以顧為姓,我覺得很好、很榮幸。”

“如果你指的是遺詔的那件事……”顧長思動作頓了頓,“為了一封並不清楚是否真正存在的遺詔,去感歎命運不公,甚至以一種‘撥亂反正’的心態去搬弄是非、顛覆朝堂,在我眼裡,就隻有兩個字。”

他將攥乾了的發鬆開,那一瞬,霍塵看見了他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意。

“愚蠢。”

“連你都不知道遺詔……”

“我不知道。”顧長思伸出一根手指,壓住他還要說話的唇,“彆再問了,霍塵,今夜你是個醉鬼,我不跟你計較這些事。放在平日,任何一個人敢在我麵前提‘遺詔’這兩個字,你看他第二天嘴裡還有沒有那條會說話的舌頭。”

霍塵怔了怔,隨即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我還是想留下的。畢竟……”

他輕輕握住顧長思壓在他唇角的手指:“我還沒有討得小王爺一個吻的垂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