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思:“……你該多謝今晚我的刀沒帶在身上。”
霍塵那個醉鬼居然還真的謝了起來:“謝謝……”
顧長思狠狠一掐他腰上的肉。
“嘶——疼。謝謝你,小王爺。”霍塵癡癡地笑了兩聲,“謝謝你,阿淮。”
顧長思的手驀地一僵:“……你又亂叫我什麼?”
“阿……阿淮。”霍塵胡亂道,“謝謝你,對不起,阿淮,阿淮……”
顧長思沉默下來,拖著人往屏風後麵走。
好不容易勸完霍塵自己換衣服洗澡,顧長思隔著屏風,看到那人絮絮地解開腰帶、埋進水裡,才能分分神摸了一把自己沁出汗意的額角。
他用手按了按酸痛的心口,再度看向屏風上那散了長發的剪影。
他悶悶地想,罷了,今晚陪著這個醉鬼吧,要不大半夜的再鬨人,從被窩裡把自己拎出來更找罪受。
*
霍塵被自己醉酒後的無賴行徑砸了個眼冒金星,呆坐在床上半天沒回過神。
顧長思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氣終於順暢了,樂嗬嗬地去拿自己的大氅,準備洗漱吃早飯。
“小王爺!”霍塵三步並一步跑了下來,顧長思眉梢微揚,靜靜地等著他,看他還能找補出什麼話。
霍塵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忽然有些忘詞。
就在顧長思要抽手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道:“小王爺,中秋快樂。”
顧長思一怔,慢吞吞想起來日子,笑了:“你還記得挺清楚。”
“在定北王府第一個節日,自然得記清楚的。”霍塵雙手合十,“昨晚犯渾了,小王爺,原諒我吧。”
顧長思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沒事兒,沒比你上次偷花犯渾犯得大。趕緊去洗漱吃飯,之前閒了那麼多天,總該乾乾活了,今天有的忙。”
霍塵:“……啊?”
定北王府每逢中秋、除夕這種闔家團圓的節日都會擺家宴,顧長思孤身一人無親無友,就擺個宴席,闔府熱鬨一下,他的府中下人多是鰥寡孤獨的可憐人,於是大家湊個伴兒,也能熱熱鬨鬨、歡歡喜喜地過個節。
如今霍塵來了,自然也要一起過。
是以,吃過早飯,定北王府就開始忙了起來,後廚流水一樣的采購各種食材佐料,顯然是晚上準備大乾一場,負責花卉的小廝也在挑揀最鮮豔漂亮的盆栽,一一擺放在前院的石板道上。
祈安忙著指揮前院布置,正在看長桌擺放得齊不齊,也沒留神後麵來人,一腳就踩在了霍塵腳麵上。
“嘶——”
“哎喲哎喲,霍哥,不好意思啊!”祈安連忙跳開,“你這走路真沒聲兒啊,我又沒聽見。”
“沒事兒,我下次大點聲蹦過來。”霍塵活動了下被踩的那隻腳,“挺忙啊,有什麼我能幫幫忙不?”
“那你可是來著了。”祈安感激地看著他,“我方才看見溫大人、褚大人、韓大人都差人前來送禮了,王爺最煩這些事了,但又不好不挑個禮物送回去,我這兒走不開,哥,你幫著王爺挑揀挑揀唄。”
霍塵倒還真樂不得多在顧長思眼前轉悠,忙道:“沒問題,我去看看,你彆著急。”
祈安勾了勾手指,故作神秘道:“霍哥,真仗義!要知道你昨晚那樣,換做是我,我都不敢在王爺麵前晃悠了。”
霍塵勾唇一笑,伸手在他腦袋頂上一拍:“你看小王爺他生我氣了嗎?”
說完,他也不等人家回答,腳步發飄就走了。
祈安琢磨了一遍他這句話,怎麼品都品出了幾分故意在他麵前顯擺的意思,那瀟灑離去的背影活脫脫是隻開了屏的孔雀。
霍孔雀抖著五顏六色的漂亮尾羽走進書房的時候,顧長思麵前正放了一碗苦澀的藥汁,正在晾涼等著入口,他眉心微蹙,倒不是愁藥,而是愁著眼前長長的禮單附帶一封信。
溫知和褚寒就不說了,那兩個人平日裡和定北王府也有些交情,這次狼族事情未完,自然還有走動。顧長思每年最愁的就是韓恩那份禮,給少了讓韓恩心懷齟齬、給多了又讓皇帝心生疑慮,每年在這份禮上就要下十足的心思,逼得顧長思一看韓府的印就想撂挑子。
他目光一掃,眼前一亮:“來得正好,過來過來。”
霍塵飄著就過去了:“小王爺,您吩咐。”
“韓府的禮,按照送來禮品的價錢,略微添上一些送回去,彆買多稀罕的,就去珠寶行或者古董行,挑揀些樸素的、低調的、但珍貴的東西送回去就行。”顧長思一指那群讓他頭疼的玩意兒,“我就不出麵了,你和祈安看著辦。”
“這麼放心我啊,不怕我給你辦砸了。”霍塵撈起韓府禮單一看,“喲”了一聲,“禮不薄啊,這怎麼挑。”
“用眼睛挑。”顧長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逢節禮自然都要走一遍這個過場,一來二去的就厚起來了,韓恩要是哪年主動不送,本王絕對親釀佳釀,偷摸給他送去幾壇,多謝他高抬貴手。”
顧長思難得露出這麼孩子氣的一麵,霍塵一樂。
有時候一個人被架在高處久了,就總會讓人忘記一些他身上的東西,比如他才隻有二十三歲,比如他腿上還有陳年舊屙。
霍塵抬了抬下巴:“藥怎麼不喝?我的天,這味兒這麼衝。”
他聞了一下,誇張地推開,那股苦澀的氣味直往人天靈蓋上躥,霍塵對它退避三舍,看著顧長思的目光都帶了些欽慕。
“這麼苦,直接喝啊?”
“難道還配點兒下藥菜?”顧長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碗接過來,一抬就喝了個乾乾淨淨,連個眉頭都沒皺,“剛才燙,現在喝完了,彆那個表情,沒味道了,過來吧。”
霍塵皺著眉瞧他,從懷裡翻翻找找揪出一袋糖,打開了攤在顧長思麵前:“不吃顆?”
“你還帶糖啊。”顧長思沒客氣,拎過來一顆吃了,“本來平時也吃,今天大家忙,懶得找了。”
霍塵一包都送他了:“你這是什麼藥啊,這麼大苦味兒,喝了舌頭不麻麼?”
“治傷的,喝習慣了。”顧長思頭也沒抬,含著糖拆那封最上頭的信,“你要是連著喝三年,你也懶得嫌棄它味兒大了,這不是點了玉檀香,我之前就說了是祛藥味用的。”
“所以你到底是哪裡……”
“噓。”顧長思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霍塵那接二連三夭折的問題又再一次淹沒在了喉嚨口,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小王爺……”
“閒言少敘,你跟我來。”顧長思眼睛裡有異樣的光,“狼崽子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