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小王爺,你都給祈安看不好意思……(1 / 2)

那雪亮的利刃幾乎要晃瞎顧長思的眼睛,霍塵的血順著刀身迸開,綻放出詭異的華彩,他咬緊牙關,硬生生吞下了那聲痛呼,轉而一腳踢向哥舒骨誓,將那狼崽子攔腰踹了出去。

就在這時,顧長思長臂一伸,一手將他抱了滿懷。

另一隻手調轉破金刀,他摟著霍塵,目光裡是熊熊燃燒的殺意,手起刀落,將哥舒骨誓的左臂齊齊切斷,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胳膊就掄飛了出去,哥舒骨誓當空斷臂,鮮血仿佛雨水一樣洋洋灑灑噴了半空。

韓恩當即帶人衝上前去,顧長思丟開破金刀,護著懷裡的霍塵緩緩坐在地上。

他焦急地手都冰涼了,又偏生不敢動霍塵。那刀刃傷在左胸,有沒有傷到心臟是未知之數,斷不敢貿貿然拔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北王慌得說不出話,他的手從霍塵麵上挪到胸口又挪回去,霍塵眼瞧著他的眼尾一點點紅了。

霍塵短促地笑了一聲,帶著刀傷劇痛無比,還要撐著沒事兒硬要伸手來遮顧長思的眼睛。

顧長思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夢初醒地怒吼:“軍醫!來人!來個軍醫——!!!”

“彆急,你彆急。”霍塵揪住他冰涼的指尖,虛弱地笑著,“我沒事兒,小王爺,你彆擔心。”

“彆說話,彆說話了。”顧長思反手緊緊握住他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的,傷到心肺不是這樣的反應,一定沒事的,你彆……彆說話!”

霍塵不知道是真沒事還是故意開解他,越不讓他說越要開口:“我真的沒事兒,小王爺,你給我笑一下我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還能把狼崽子的另一條胳膊削下來給你當打狗棍。”

“霍塵!”顧長思抬頭,似乎想用往日裡那樣很凶的目光瞪著他,可那再怎麼凶狠的目光帶著些苦楚的內疚和擔心,怎樣看怎樣含了一縷愁怨,“彆說話了,算我求你了,閉嘴吧好嗎?攢著些力氣,好嗎?”

軍醫終於從慌亂的人群中拎著藥箱鑽了過來,霍塵連忙勾住顧長思的指尖,不讓他放開自己。

“小王爺答應我個要求。”他殷切道,“答應我,我就保證我會好好地、什麼事兒都沒有地回來。”

這時候也顧不上算不算趁火打劫、亦或是挾恩以報,顧長思想都不想,一口答應:“我答應你。”

霍塵訝異地微微揚了揚眉頭:“沒有任何條件?”

“隻要是你開了口,本王什麼都答應你。”顧長思跟著擔架站起身,“隻要你活著,霍塵,我隻要你活著,本王一言九鼎,你也給本王言而有信,聽到沒有?”

“聽到了。”霍塵鮮血斑駁的手指虛虛地碰了下自己的唇,與顧長思被分開之前,極快又極輕地在他唇角一抹,像是意猶未儘地偷了個吻,“小王爺有命,卑職莫敢不從。”

霍塵的血染在自己唇角,帶著些苦澀的腥甜味兒。

冷風一吹,那抹血跡就紮眼地乾涸在他的唇齒間,顧長思伸出食指,輕輕將那抹紅擦了下來。他頹然地站在那裡,定定地望著霍塵被人簇擁而去的背影,後知後覺腿腳發軟,慢慢扶著地麵蹲了下去。

一股巨大的、無聲的恐懼與傷心將他吞沒。

*

霍塵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定北王府中了。

傷口被裹上了厚厚的紗布,僵直地捆縛著他躺在床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總之霍塵醒來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傷口疼或者是哪裡疼,而是後背躺僵了。

他剛剛想活動一下,就有人推門進來。

“哎喲喂,霍哥你醒啦!你你你……你可千萬彆動哎,祖宗。”祈安匆忙撂下水盆,半倚在床上扶他,用自己的大半身體給他當軟墊子,“好點兒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給你倒口水喝吧。”

霍塵是真的渴了,點了點頭,祈安就伸長了胳膊給他端過水碗,扶著他慢慢喝下去。

一碗水下去嗓子總算能說話了,霍塵搖搖頭示意不要了,問他:“小王爺呢?”

“王爺守了你好幾天了,今早溫大人來請,說是要他同布政三司一起擬個折子送回京城,就走這麼一小會兒,你就醒了。”祈安用帕子給他輕輕擦著唇角,順手一指,“你看,這帕子、還有王爺的大氅,都在這兒呢,我可不是在給王爺說好話啊。”

霍塵無聲地笑笑,他現在是滿肚子話說不出來,張嘴說兩句就覺得跟不上氣息,整個身體跟他叫囂著發虛,要好好休息——那麼多血放出去,不虛就怪了。

祈安仿佛深諳他的苦楚,立刻動手輕輕推拿了一下他未受傷的地方:“行了哥,你啊就少說些話吧,有什麼事情我來做,你就動動眼珠子,我一般都要能看得懂。王爺說了,這些日子我就全程跟你身邊伺候你。”

祈安雖然不是個習武的,但他手勁兒不小,揉捏在僵直的後背上彆有一番舒服,霍塵眯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昏迷多久了?”

“五六天也得有了。不過軍醫說是正常的,刀鋒是沒有傷及要害,但左胸裡麵又是心臟又是肺的,這麼出血還是得好好養。”

祈安扶著他慢慢躺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簡直跟個紙糊的美人燈一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也不再時時刻刻盛著三春盛景,反倒像是夏季裡的煙雨江南,朦朧間帶了一絲繾綣的疲憊。

“睡會兒吧,一會兒王爺就回來了。”祈安給他掖了掖被子,霍塵也沒推辭,喝完水就開始犯困了,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了。

腳步聲窸窸窣窣在他身邊響起,是祈安先拿著帕子和水碗起了身,然後在門口停下了。

祈安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奈何周遭太靜,霍塵還是聽清了:“王爺,霍哥醒過來了,精神還有些差,閉上眼睛快要睡了。”

霍塵猛地睜眼,果然對上了顧長思的目光。

祈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我以為我夠小聲了。”

“沒事,你先下去吧。”顧長思把手裡寫好的書信一卷,順手推進了祈安的懷裡,“這兒有我就行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挨著床沿坐下了,伸手抵了抵霍塵的眼皮。

他手還有些涼,帶著些外頭的寒意,擱在霍塵的眼皮上也是冰冰涼涼一陣癢,勾得霍塵輕輕笑了兩聲,還帶出了咳嗽:“怎麼,我這幾日一直在發熱麼?”

“嗯,終於退了。”顧長思連忙收了手,十指交疊相互搓了搓,直到生了熱才放回去,摸了摸霍塵的頸側,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副畫。

祈安會心一笑,攥著東西輕手輕腳退下了,還帶上了門。

真好看啊,他想,他以為他家王爺就頂好看了,但兩個人還是不一樣的好看,一個是銳利又漂亮,一個是溫柔又俊秀,就這樣待在一塊,極其養眼又極其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