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室 “我來給小王爺守夜?”……(1 / 2)

他們一坐一站,時光仿佛被牽扯得無限長,又歸於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內,霍塵拉著他的手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虔誠地,將唇緩緩靠向他的指骨。

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顧長思抽回了手,指尖在他的唇畔一觸即分,顧長思眼神中難得帶了一絲慌亂,手懸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霍塵雙手向後一撐:“沒關係,來日方長,小王爺總會有正視我心意的那一日。”

“我們曾經見過嗎?”顧長思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的瞳孔,“我們,我和你,曾經在哪裡見過嗎?”

霍塵微微抬了下眉毛,那是個訝異的表情。

他看見顧長思眼底翻湧的、幾乎遏製不住的情緒,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茫,他看著自己,又似乎在看著什麼彆的人,可到最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希望能從霍塵身上看出誰的影子,隻好悻悻地垂下眼簾。

“罷了,你好好歇著吧。”

“沒有。”霍塵斬釘截鐵道,“我從來沒見過小王爺,若真的見過,想必我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將自己送到小王爺身邊了。一見鐘情這種東西,第二眼都會嫌多的。”

顧長思無奈地笑了:“你這張嘴,若是用在彆的姑娘身上,隻怕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

霍塵笑:“如此說來,小王爺這是喜歡聽我說話啊。”

“喜歡,但不是現在。”顧長思伸出一指,抵在他的肩膀,不動聲色地把他戳回了被窩裡,“趕緊躺下吧,說兩句話都開始發飄了,非要逞能,你這個人啊,非得吃點兒苦頭。”

*

縱然霍塵是鐵打的,但這麼放血也受不住,他這一躺就躺到了秋去冬來,嘉定城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他急著要出去和祈安他們打雪仗,被顧長思不由分說按進了被窩裡。

他好像一條砧板上的魚,撲楞著要從床上下去:“小王爺,我真的好了,真的,真的沒事了,外麵那麼大雪,讓我出去透透風吧,我快要憋死了。”

鐵麵無私的定北王是那麼好說話的嗎?

“不行。”顧長思索性把書搬到霍塵的屋裡來,一板一眼地看著他養病,“老實躺著。”

於是霍塵就不撲騰了,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跟著顧長思看書。

顧長思問他怎麼不反駁了,霍塵就嘿嘿笑:“賞雪雖好,賞美人更有風情。”

他眼瞧著顧長思的表情由晴轉陰,即將轉大暴雨的時候開始伸長脖子在床上哀嚎:“疼、疼疼疼,大下雪天的,傷口就會又癢又疼,好難受啊——”

顧長思那一肚子氣就撒不出去了,隻能惡狠狠地隔空點他幾下:“霍塵,你等你傷好了的,你這些賬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我不把你腦袋削下來我就不姓顧。”

霍塵討饒地笑,趴在床上看顧長思抖了抖長袖,一手抓著本雜記,一手攏著手爐,手指微微露出,靠在陽光傾瀉而入的地方,看書的模樣也如入畫中,仿佛什麼煩惱都消散不見了。

近來定北王府也的確消停,哥舒骨誓的事情隨著大雪的落下而沒了聲息,吃飯時候顧長思問過幾次,可長安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就連溫知都派人來悄悄打聽,摸不準那一言不發的皇帝聖心又跑到哪裡去了。

顧長思道:“他那心眼子一天能跑八百個地方,要跟著他跑能累死,告訴於彆,彆惦記著那點可憐巴巴的聖心了,讓他專心照顧他家美人兒吧,我聽花匠說運氣好的話,過年時就能開第一茬了。”

霍塵喝著雞湯直笑:“我也想看看。”

顧長思瞪他一眼:“你彆。溫大人說是不記恨你,據說他家大棚外麵立牌子了,霍塵與狗不得入內,你有點兒眼力價兒。”

“傷心啊。”霍塵假模假式地哭了兩下,“說起來,小王爺還喜歡那曇花香囊嗎?”

顧長思眼皮不抬:“還行。”

“嘴硬。”霍塵毫不客氣地拆穿他,在顧長思拍筷子之前,用眼神在他的腰際曖昧地流連了幾圈,“真不喜歡你彆帶啊,現在小王爺身上除了玉檀香,近了聞就是一股曇花清香味兒,可好聞了。”

顧長思被他這番話噎住了。

風月場上這種話怎麼說怎麼好聽,但這是正兒八經吃飯時候,不用說旁人,他身邊就有個伸長了耳朵聽八卦的祈安,霍塵一會兒這個香一會兒那個香,搞得他像是個花蝴蝶,走哪撲哪似的。

蒼天可鑒,定北王府連個二十歲上下的小丫頭都沒有。

顧長思正攢著詞兒準備罵他,霍塵輕飄飄地自己轉了話頭:“說起來,最近小王爺身上越來越香了,是熏香越來越重了嗎?”

顧長思:“……”

他剛才想罵什麼來著?

思路被打斷,他實在續不上了,隻好不情不願道:“有嗎?我沒覺得,祈安,你說呢?”

祈安正聽得樂樂嗬嗬,聞言一怔:“啊,有,的確,冬天了嘛,王爺身上藥用的越來越重了,為了祛祛味道,所以小的點香也重一點。”

“哦,那就是吧。”顧長思吃飽了,“你鼻子挺靈。”

“關心嘛。不過說起來,我好奇很久了,小王爺身上到底用的什麼藥啊?我看你一天三頓,頓頓不落地喝,那藥苦得我都腦仁疼,可也沒見你身上有什麼傷病。”

“你好奇啊。”顧長思唇角凝出一個叵測的笑意,伸手示意祈安把藥碗端過來。

他做作地端著碗在霍塵麵前晃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人逗得捂鼻子直躲,才心滿意足地一口乾了。

“你怎麼好奇的事兒那麼多呢,那你接著好奇吧。祈安,我看他也吃飽喝足了,送你霍哥回去睡午覺。”顧長思把碗往一堆兒一摞,眼皮一挑,像是藏鋒多年的利刃忽然出鞘,“送完他回來一趟,我有事問你。”

這種時候,霍塵那仿佛沒有的眼色會忽然出現,他甚至都沒讓祈安送到屋裡,在院門外就勸他停了步子,自己伸著懶腰慢悠悠地晃進了屋裡。

窗外雪壓枝頭,霍塵駐足看了一會兒,瑞雪兆豐年,明年應該是個好年頭。

午飯已經撤乾淨了,顧長思坐在原處閉目養神,祈安回來時,最後一個小廝收拾茶杯退下,於是偌大的膳廳就剩下了這對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主仆二人。

祈安心裡直蹦:“王爺。”

顧長思睜開眼,麵無表情道:“祈安,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很久了,不過問之前我希望你能跟我保證,無論你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不要對我撒謊。”

祈安撩了袍子就跪下了:“小的不敢。”

“我想問你,五年前,大魏大敗嘉定關的那場嘉定之役。”顧長思用手抵了抵胸口,“主帥是誰?”

仿佛當頭一擊重錘,祈安直接就懵了。

他腦子裡第一反應是誰跟顧長思說了些什麼,可無憑無據、無緣無由,沒人會去尋這個晦氣,定北王府三令五申過,整個北境十二城也下過嚴旨,再結合這幾日顧長思的行蹤……

他倒吸一口冷氣。

哥舒骨誓。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完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