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男兒身份,是想讓你自立於人間,堂堂正正做人。你若是能對救命恩人痛下殺手,那你根本不配為人,無需其他人揭發,我就會親口公布你的女兒身。”
仰望著王夫人嚴肅的麵龐,高睦意識到自己誤解了母親的人品,頓覺愧疚,她也羞愧於自己曾經動過的殺心,又將腦門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孩兒受教了,謝母親教誨。”
“嗯,起來。”王夫人等高睦重新坐定後,才說道,“你欠舞陽公主一條命,既然她需要你當她的駙馬,那就當報恩了。”
早在被舞陽公主威脅著自報家門時,高睦就知道,她隻能靜觀其變了。母親輕描淡寫的“報恩”,越發增進了高睦的鎮定。既然被舞陽公主抓住了身份的把柄,她若是不順著舞陽公主的意思,隻會死得更快。至於一逃了之?當今天下,沒有路引,寸步難行,她要想帶著母親一起隱姓埋名,無異於癡人說夢。
高睦從前年紀還小,未曾考慮過女兒身暴露後的對策,與舞陽公主分彆後,她卻思考了很多。她借機說道:“母親,孩兒想過了,都怪孩兒大意,才有了今日後患。萬一身份泄露,孩兒就聲稱自己是假冒的高睦,欺瞞了母親。皇上看在外祖父的份上,或許……”
“我早就說過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瞻前顧後!”
高睦的一番計較,明顯是想獨自承擔欺君的罪責,儘力保全王夫人。王夫人卻不等高睦說完,就一臉不耐地打斷了高睦。
高睦有些沮喪。她隻是不願連累母親,所以打算未雨綢繆一番,也算瞻前顧後嗎?
“你舅母是皇四女成安公主,你姑母是皇次子周王之妃,舞陽公主與你輩分不稱。”王夫人道。
在高睦出生之前,成安公主就已經薨逝了,周王妃又遠在周王的藩地,高睦才回家不久,王夫人不提,她還真忘了,按照姻親關係來算,舞陽公主與她輩分不同!
當今皇帝極重教化,異輩通婚於禮不合,那麼,就算舞陽公主受寵,皇上也應該不會賜婚吧?高睦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王夫人又道:“就算真成了駙馬,也自有舞陽公主幫你遮掩。”
高睦聽懂了。母親是在告訴她,不管她會不會淪為舞陽公主的駙馬,都不必過於憂心。高睦已經想好了保全母親的辦法,她心中再無焦慮,安安心心地道了聲:“孩兒明白了。”
“兒臣不明白!”
高睦與王夫人說話時,遠在皇宮中的乾清宮裡,傳出了不滿的嘶吼。遍觀整個天下,敢在皇帝的乾清宮大呼小叫的人,也就隻有舞陽公主了。
舞陽公主回宮後,喜滋滋地告訴皇帝,她挑到了中意的駙馬。皇帝沒想到愛女這麼快就能相中合適的女婿,原本還很高興,一聽說是越國公世子高睦,皇帝又立馬否定了。
會試發榜沒幾天,皇帝還拿高睦做文章,訓誡了功臣子弟,他當然還記得高睦。也因此,皇帝立馬想起了高睦的家世——越武敬公高凱之孫、威忠武公王昂的外孫。
高凱也就罷了,外人本來就說,朕的江山,一半都是王昂打下來的,要是把錦衣嫁給王昂的外孫,朕豈不是平白比王昂低了一輩?
“高睦不行。”皇帝斷然道。
“為什麼不行?父皇你不是答應過嗎,隻要是官宦之後,兒臣都可以選。”
皇帝禦宇多年,大權獨攬,不再需要用兒女婚事拉攏臣子。皇帝也希望他最寵愛的幼女婚姻美滿,所以基本算是同意了讓舞陽公主自主選婿,隻是擔心女兒年幼無知,看中的人選過於卑賤,才加上了“官宦之後”這個要求。
高睦貴為國公世子,自然在官宦之後的範疇裡。嚴格來說,皇帝否決高睦,算是食言了。他又不好說出自己的真實顧忌,隻能說道:“你二哥是高睦的姑父,你四姐是高睦的舅母,你是高睦的長輩。”
皇帝有三十多個皇子皇女,並且通過兒女婚事聯姻從龍功臣,組成了複雜的姻親網絡。舞陽公主連兄姐的封號都記不全,更彆說記清嫂子、姐夫們的家世了。
聽說高睦比自己小一輩,舞陽公主愣了一下,很快跺腳說道:“什麼長輩!我又不是高睦的姑母舅母!我不管!我就看中高睦了!”
情急之下,舞陽公主連自稱“兒臣”都忘了。
皇帝理虧,也不與她計較,還好言好語地問道:“你看中高睦什麼了?給父皇說說,父皇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舞陽公主總不能說,她看中高睦是個女扮男裝的假男人了。
“兒臣就看中高睦了!父皇要是把兒臣許給彆人,兒臣就不活了!”舞陽公主哼了一聲,直接跑出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