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昺與舞陽公主年歲相當,從小一起長大,說是姑侄,其實情同兄妹。舞陽公主府建成後,孫文昺不指望他那個小姑姑對府邸上心,曾經主動幫舞陽公主驗收府邸,還提出了不少改進意見。所以,比起初來乍到的高睦,孫文昺算是十分熟悉舞陽公主府,說是送高睦,還真給高睦引了路。
作為太子之子,孫文昺自幼就師從名儒。高睦與他閒聊幾句學問,一路行來,倒也不至於冷場。
直到接近內寢地界時,孫文昺止步,也揮手讓侍從退到了遠處。
太子與高睦不熟,根本不知道高睦的酒量。在太子以酒量為借口,安排兒子來送她時,高睦就猜,太子有話,要孫文昺轉告。一見孫文昺屏蔽下人,高睦就識趣地拱手問道:“王爺有何令旨?”
“不是令旨。”孫文昺與高睦同行半響,都是一派從容的皇孫氣度,此刻,他卻顯示出了一些少年模樣。他清了清嗓子,才補充道:“女子妊娠過早,孩子不易養活,生產時也更易遇險。我皇爺爺和我爹的意思是,我小姑姑身量未足,近兩年……不宜有孕。”
婚姻之義,上承宗廟,下繼後世,孫文昺覺得,高睦成了舞陽公主的駙馬,不僅換了爹娘,還失去了世子之位,已經是他們皇家對高睦不厚道了,如今還要限製高睦生孩子,人家當這個駙馬圖什麼?
成婚之夜,女方家屬有話交代新婿,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希望女婿善待新娘。但是高睦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希望舞陽公主晚些生子。而且,不僅是太子的意思,竟然也是皇帝的意思。
要知道,皇帝立國以來,一直強調婚配以時,推崇早婚早育;而太子,素來仁義守禮,阻止“夫妻”要孩子,可是違背禮義的。為了舞陽公主,皇帝和太子,竟然同時打破了原則?
“高睦明白了。”高睦愣了片刻,才想起來拱手應允。
皇帝的意思,就算不是聖旨,誰又敢違逆?孫文昺以為高睦在勉強,他不希望影響高睦與舞陽公主的夫妻關係,解釋道:“我胞姐就是因生產而早逝,一屍兩命。我皇爺爺和我爹,有此提議,也是怕小姑姑步我長姐的後塵。”
孫文昺與壽張郡主一母同胞,姐弟情深。想起壽張郡主的慘死,他難免傷心,話一說完,就歎了口氣。
高睦不知道孫文昺的胞姐是誰,也無法對孫文昺給出合適的安慰。她知道,孫文昺提及胞姐之死,不是需要安慰,點頭應承道:“子嗣之事不急,公主的身子要緊。女人生孩子,往往九死一生,就算王爺不說這些話,高睦也舍不得讓公主犯險。”
女扮男裝的高睦,本來就不可能和舞陽公主有孩子。她說起“不急”時,半點都不委屈,落在孫文昺眼中,就是言辭懇摯。
孫文昺雖然尚未娶妻,但已經是有侍妾的人了。與同齡男子談論房中之事,不至於讓他尷尬,他之前的不自在,純粹是覺得,皇爺爺和爹爹限製高睦早誕後嗣,對高睦太過分了。發現高睦真的不介意晚點要孩子,孫文昺迅速恢複了從容,笑讚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早在半年前,孫文昺就聽說了,舞陽公主與高睦這場婚姻,是情投意合。如今親眼看到高睦對舞陽公主的情真意切,孫文昺由衷地為舞陽公主高興,他又溫和地說道:“我字‘彥明’。小姑父不必客氣,今後私下相見,喚我彥明就好。”
如果是尋常人家,姑父麵對年歲相當的妻侄,以字相稱,自無不妥。但是,皇室不是尋常人家,高睦也不是孫文昺的真姑父,她怎會打蛇隨棍上?高睦含笑拱手,算是謝過了孫文昺的抬舉。
孫文昺隻是對高睦表表親近,本就不指望高睦真的稱他表字。他抬手招來了自己的隨從,從他手中拿過了一個木匣,親自塞到了高睦手中:“這是皇爺爺賜給小姑父的,小姑父今夜就寢前,一定要打開看看。小姑父該去合巹了,前麵就是內寢,我就不遠送了。”
木匣上掛著一把小銅鎖,孫文昺將木匣遞給高睦時,也將鑰匙放在了高睦手中。
今夜就寢前,一定要看看?木匣中是什麼東西?高睦看著手中的鑰匙,有些不解。孫文昺走後,高睦獨留原地,索性直接打開了木匣。
大婚之夜的舞陽公主府,燈火通明,高睦所在的這條通往內寢的通道,燈光尤其明亮。高睦開鎖之後,不難看清木匣中的物品。
盒中之物,白裡透黃,形狀古怪,高睦完全不認識。幸好,匣中還附著一張紙,想必是對這些物品的介紹。
皇室坐擁四海,擁有一些外人沒見過的物件,著實不值得驚奇。高睦也不嫌自己孤陋寡聞,不以為意地打開了匣中的紙頁。看清紙上的文字後,她不複淡定,手中的木匣,險些摔到地上。
這!
這!
這!
匣中這些形狀古怪的東西,竟然是套在男子陽.具上的避孕之物!
高睦臉都要綠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