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公司熬到六點半,廖梵要和網友見麵吃飯,沒辦法和她共進晚餐。
蕭湘君是機構裡的熱門主播,沒那麼多閒時間跟她這樣的幕後人員約會。
而池夢鯉今早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跟陸西嶺說不回家。
或許是她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兩日的不正常,怎麼會拍他的視頻然後反複觀看,哪怕是一雙手,可手之外是他的軀殼,是他不時恍入鏡頭的乾淨衣擺,是他在收音器裡的呼吸,是她對他的想象。
她坐在公交站台的長凳上,雙手撐著臉,這個夜晚找個網咖過夜好了。
“嘟嘟嘟~”
手機震了起來。
來電顯示:【陸西嶺】。
她本就混攪的心思再次一亂。
夜晚的霓虹光從她眼睫滑過,公交車停在站台前,她甚至沒有看幾路,就隨這輛車把她帶去任何地方。
“我在客廳裝了個訓練器械,私人使用,不計入公攤,告知你一聲。”
平靜的語氣在渾濁的車廂裡仿佛有過濾的功效,她不再覺得異味難聞,因為她熟知臘梅的味道。
“嗯。”
陸西嶺又說:“陸家的門禁時間是十點,如果夜不歸宿要報備,雖然我並不限定你的人身自由,但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會被警察提審。”
言下之意,就是他需要知道。
池夢鯉抬手擦了下公交車霧起的車窗,隔著玻璃望向繁華的夜景,說:“在同事這兒加班。”
陸西嶺的氣息微不可察地一沉。
他這個人驕傲慣了,哪怕有教養,骨子裡也不是會溫柔對人的脾氣,這樣會顯得他紆尊降貴。
但他的出身又注定了他良善品格。
池夢鯉闔上電話,思緒在公交車的搖晃中回到自己在陸家的高中時期。
***偏航***
“陸西嶺,我這周末不回家,已經跟爸媽說了,他們不會問你的。”
池夢鯉很怕自己的事打攪他。
他也隻是眉頭微微一凝,沒再說什麼。
但在周五那天下課,他給她扔了數學作業本,池夢鯉剛想說自己是收英語作業的,但看見內頁折出了一角,裡麵寫著:【收錢做事,今晚回來給我揉揉。】
池夢鯉當時愣了下,本來不回陸家就是不想打攪他們,如今被陸西嶺提了要求,她不回又顯得更不懂事了。
晚上的時候,傭人做了一大桌菜,陸父陸母都在,細聲詢問她的學習近況,陸母又給了她一筆錢。
池夢鯉下意識拒絕,但陸媽媽和藹道:“我答應過西嶺的外婆,要供完你上大學。”
隻有這一個承諾而已,供完了,恩也就報完了。
她把錢收下,又在心裡記了一筆賬。
不讓那薄弱的自尊心讓自己覺得低人一等。
晚上陸父陸母在,池夢鯉不敢去陸西嶺的房間,他在她進廚房盛湯的時候在耳邊微不可聞地扔了句:“去老屋那兒。”
池夢鯉心頭就像那忽然泛起漣漪的湯水,熱得冒蒸汽。
之前撿回來取暖的貓咪已經走了,池夢鯉擼起衣袖,在他身後給他揉肩。
他仍闔著眼睛,天氣暖和了,平房裡不用生火,也沒有開燈,視覺隱下後,就變成聽覺和嗅覺的敏感。
陸西嶺身上有洗過澡後的乾淨味道,像陽光曬透的被子,讓人想埋進去。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池夢鯉的手忽然從他肌腱薄實的肩頭收回。
少年懶洋洋地撩起眼皮,靠坐在凳子上轉眸看她,黑暗裡嗓音拖著調兒:“拿了錢不想乾了?”
池夢鯉麵紅耳赤,從口袋將錢掏出,全拋到他懷裡:“陸家有私人醫生,誰的手法都比我好,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讓我回家。”
就在她受不住這密閉的空氣要跑出去時,手腕讓股力道一抓,不輕不重,足夠她動彈不得。
“如果他們知道了,不會再讓我參賽。”
低澈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池夢鯉心思搖搖晃晃,原來他不是用這種方式讓她回家,隻是利用她。
她為這自作多情生氣了。
夏天快一點來吧,她要離開陸家,她要去集訓。
“那可以去外麵找人……”
聽到這話,少年微微一哂,笑:“那你算外麵的人,還是裡麵的人?”
池夢鯉對自己的定位是模糊的。
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她是陸家的養女,那和陸西嶺就算是兄妹吧。
沒有人教過她跟乾哥哥該怎麼相處。
而在陸家,池夢鯉要聽他的,他說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
這也是陸西嶺教她隱瞞爸媽的第一個秘密。
***今夜***
網咖的時鐘轉過淩晨一點。
池夢鯉身上染了煙酒的氣味回家。
“吧嗒”
出租屋的門鎖轉響,她往裡一推,門沒有反鎖。
池夢鯉唇角微微一勾。
客廳的燈已經熄滅,不見陸西嶺的蹤影,她把燈打開,開始燒水,打開電視機。
音量一下嘈雜了起來,次臥的門被推開。
陸西嶺穿著開司米毛衣和灰褲,臉色帶了陰鬱:“不是說晚上不回來?故意半夜讓你哥不睡是麼?”
燒水壺“咕嘟咕嘟”地響,池夢鯉說:“我以為你走了,搞不好我不在這,你也回你的大豪宅去了,畢竟你有前科。”
熱水順著壺嘴倒入玻璃杯,陸西嶺走到客廳,把電視關了,大門反鎖。
“你去集訓租的那件破屋比這還差。”
暗夜總是讓人思緒浮動,稍有不慎意氣用事,話也守不住。
“不是說陸家規矩是晚上十點門禁嗎,你怎麼沒鎖門?”
池夢鯉反將一軍。
陸西嶺走過來把熱水壺的插頭拔掉,羊絨毛衣的靜電吸了下她頭頂的碎發,男人的聲音在霧氣縈繞裡落下:“都不在陸家了,我們還守什麼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