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選擇題 你剛剛叫我什麼?(1 / 2)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岐安。

一雙上翹的桃花眼,瞳仁很黑,泡在淚裡像是浸在水裡的黑葡萄,睫毛濕漉漉的東一簇西一簇,山根左下方的位置有一顆淺淺的黑痣,似是造物主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上刻下的印章,漂亮的嘴唇無法開合,因而被憋得愈紅愈豔。

青年抱著膝蓋泡在熱水中,身子隱沒在蒸騰的熱氣中,隻能窺見關節處淡淡的粉色。他仰頭看著陸今,巴掌大的小臉掛滿了眼淚,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了,可憐又滑稽。

即便是岐安被他轉化為子代血族後的那一年中,哥哥也從來沒有哭成這樣過,陸今不合時宜地想。

岐安是很少在他麵前哭的,偶爾幾次落淚的時候,都是在替陸今哭。

“彆哭了。”陸今有些無措地捂著心口,燕桉掉一滴眼淚,這裡就要痛一次,他抬手解了青年的限製。

燕桉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咬著牙站起身。他早已被這五年的生活磨去一身傲骨,脾氣也收斂了許多,但想到這些日子被陸今如此侮辱,心裡還是隆隆地燒起一團火,“陸今,這麼對我有意思嗎?!”他大聲喊道,尤嫌不夠,氣得伸手去推男人。

他用的力氣並不大,然而對方一直捂著心口,被他一碰便像木偶那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後腦磕到洗手台的尖角時,陸今還有些懵,他喘了口氣,神經末梢的疼痛無法忽略,眼前一陣陣發黑,他躺在地上,連起身都做不到,人類的身體就是這麼脆弱。

“你沒事吧?”大片的血色從男人的後腦漫出來,和地麵的水漬混在一起,越發顯得駭人。燕桉手忙腳亂地從浴缸中爬出來,看清男人蒼白的臉色後心臟幾乎停跳。

青年跪在陸今身邊,手上沾滿了他的血,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砸,“陸今,陸今……”捏著他心臟的無形之手越攥越緊,他幾乎要喘不過氣,“……盼盼……”

“你說什麼?!”陸今猛地捏住他的手,“你剛剛叫我什麼?”

青年張了張嘴,“我不知道,我去打120。”他恍惚著爬起身。

原本守在門外的係統檢測到陸今生命波動異常也飛進來查看情況,見陸今閉著眼躺在血泊中,剛準備衝上前,卻忽然瞧見正拿著手機撥打120的青年。

蝙蝠的翅膀一頓,目前這情況,是燕桉傷了陸今……

外間的細雨不知何時停了,蝙蝠看著男人周邊外溢的能量,貪婪又小心地吸了幾口,悄無聲息地飛了出去。

室內,還在抹眼淚的燕桉動作猛地一滯,他為什麼這麼傷心?陸今從前就一直在背地裡陰他,如今還用他穿女裝的照片威脅他,他為什麼要替這種人傷心?

青年從衣櫃裡隨便挑了套衣服換上,遲疑地走到浴室門口。

男人安靜地躺著,手背擋住了半張臉。

“喂。”他叫了一聲,“陸今。”

對方沒有反應。

他大著膽子上前,小心地伸手推了推男人,手臂滑落,露出緊閉的雙眼。

“暈過去了?”青年僵著手腳,眼睛又泛起酸熱的想要落淚的感覺,這實在太奇怪了。他甩了甩頭,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靜,掏出陸今的手機,試圖找到那張他用來威脅自己的照片,然而一無所獲。

電話鈴聲便是在此時極其突兀地響起的,屏幕上“沈博山”三字一瞬間便吸去了燕桉的全部注意力,連帶著心中的慌亂也不自覺地撫平了些,“喂。”青年屏著呼吸,目光不自然地垂落。

電話那端靜了一瞬,而後熟悉的嗓音伴著微弱的電流聲響起,“燕桉,我身體不太舒服,你能過來看看我嗎?”無邊夜色之中,男人的聲音帶著奇異的蠱惑。

這是被他珍藏在心的男人,答應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在目光觸及蒼白麵容的瞬間被咽了回去。

“你怎麼了?”燕桉遲遲沒有回答,男人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虛弱,“我胃疼,想見你,你不願意過來嗎?”

“……我有點事,待會過去找你。”燕桉咬著唇,這實在是太怪了,他可能是被陸今下了蠱,他竟然沒辦法就這樣丟下陸今。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漸近,燕桉鬆了口氣,隻要把陸今送上救護車就行了,也耽誤不了幾分鐘。

“家裡備的藥還有嗎?”他問,語氣滿含關懷。

“還有。”那頭似乎失去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趣,匆匆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燕桉鬆了口氣,越過滿室狼藉先去把大門打開。客廳裡亂糟糟的,他一邊抱怨陸今真是古怪,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住在危房裡,一邊笨拙地將碎石之類的東西挪了挪,勉強清理出一條過道,好方便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