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滴一滴地落下,穿過“幽冥網”,在地上綻開一朵一朵的血花。血跡很不起眼,但血液的味道喚起了魔的本性。
黑衣人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歎道:“好香......右護法的人還帶了吃的?”
同伴皺眉,覺察出異樣:“不對,這是新鮮的血。”
“新鮮的血?”黑衣人更加疑惑,“這裡沒被清場嗎?還有彆的活人......”“活人”兩個字一出來,黑衣人便明白了。同伴先他一步衝向破廟,卻有人比他們更快。
“該死!”他低聲咒罵道,刀鋒直直向前麵人的背影劈去。那人身形一閃,刀風落在幽冥網上,毫發無損。
“二堂主可要小心些,傷了人可不好和左護法交代。”男人與魔族一慣陰冷的打扮不同,一身金絲暗紋白衣張揚無比,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是仙盟哪位長老呢。
隻有二堂主知道,這人有多表裡不一、口腹蜜劍。
二堂主收了刀,敷衍地一拱手:“蛇長老。”
黑衣人匆忙趕到,姍姍來遲的還有一位狐妖。狐妖與他們都打過招呼,蛇長老含笑點頭:“胡兄,彆來無恙。”
二堂主沒工夫同賴皮蛇和臭狐狸掰扯,將刀彆在身後,蹲下仔細檢查一番,皺眉:“怎麼會流血?”
蛇長老也斂了笑意,目光染上幾分凝重:“幽冥網不致死。”
“可他沒有修為,縱使身上有九尾狐的血脈,也難保......”狐妖欲言又止,蛇長老示意他繼續說,他才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除非傷及根基,狐妖輕易不會流血。”
因為血會招惹覬覦,所以弱小的種族進化掉了這一致命缺點。
二堂主眸光一深,口中念訣,刀風再次落下時順利劈開了幽冥網。失去依靠,應落逢搖搖欲墜,黑衣人連忙扶住他,一探鼻息:“不好!他快沒有呼吸了!”
蛇長老大步上前撇開他,從袖中掏出一枚藥丸逼應落逢咽下。許是被嗆到,他重重咳了幾聲,所幸咳嗽過後能夠睜眼。
他迷茫地掃過眼前幾個人,卻在看到二堂主時突然大喊一聲:“二堂主......您來救我了。”
二堂主懵了:“你認得我?我為什麼要來救你?我是來......你撒謊!我根本不認識你!”
再看其他人的表情,黑衣人又驚又疑,狐妖滿臉震驚,蛇長老仍舊笑而不語,隻是那笑裡摻的毒,似乎更毒了。
還是蛇長老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哦?你既然說你識得二堂主,可知曉我是誰?”
應落逢點點頭,聲音沙啞:“二堂主和我說過,你是賴皮蛇。”
這都是前世他被關在籠子裡等待宰割時聽到的。他還知道這兩人因為效忠的護法不同,彼此厭惡。
蛇長老的笑意更深了:“看來確實是二堂主的老熟人呢,不和我們介紹一下?”
二堂主哪裡想到會有這一出,抓狂道:“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作甚要造假誆你們?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了?我還說我是魔尊呢你信不信!”
“二堂主、不可、不可妄議魔尊!”說著,應落逢激動地吐出一口血,卻還要捍衛魔尊,“妄議魔尊,當放逐蠻荒!”他神情激憤麵色慘白,血珠嫣紅濺了滿地,一幅誓死效忠魔尊的模樣。
這下連二堂主都糊塗了。魔律都會背,難道真是自己人?
狐妖見他們僵持不下,小心翼翼地提議:“二位若拿不定主意,不若由小老兒......”
由狐妖出麵帶走他,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結果。見一切都如預想展開,應落逢緊張地攥緊袖子,全身神經緊繃,幾乎不敢喘氣。
成敗在此一舉,隻要他們......
“由您帶走。”蛇長老微笑頷首,看向應落逢時卻話鋒一轉,“你很希望我們這樣說,是麼?”
心跳驟停。
他竭力保持冷靜,欲開口反駁,隻聽得蛇長老繼續道:“你偽裝得很好,但是你忘了,血的味道,是不能偽裝的。”
“你恐怕不知道自己這一身皮肉,有多招魔惦記吧?”
“廢話少說。”二堂主冷冷道,“這小子詭計多端,早點帶走!”雖然不知道哪裡露了破綻,可他已經沒辦法和賴皮蛇競爭了。蛇長老臉上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口中吐出的話卻更狠戾:“捆著都能生事,為絕後患,還是把手腳打斷、舌頭割了吧?”
應落逢絕望地闔上雙目。
難道又要重蹈覆轍,如前世一般任人宰割?
那些暗無天日、痛苦不堪的記憶湧上腦海,幾乎要將他溺斃。
不、不、他不能死......他不想死!眼看著黑衣人高高揚起的刀就要落在身上,生死一線間,應落逢捏碎了手中的符紙。
他賭她是生機。
符紙碎裂的瞬間,四周風都停了。仿佛這裡不是方寸宗邊境危機四伏的小廟,他仍然在自己那間窄小卻乾淨的屋子裡,捧著湯聽她講話。
是走馬燈嗎?他果然還是賭輸了嗎?也對,他這樣卑微的人,怎麼會有人願意不遠萬裡來救他......
“不願意龜縮在絕地穀底,是想再被屠族嗎?”
冰冷卻強大的背影又一次將他護在身後。
他顫抖著睜開眼,知道自己終於賭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