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她卻說:“我帶你回去吧。”……(2 / 2)

於是下一瞬,一件稍薄但乾燥的外袍落在他身上。應落逢眼睫輕輕一顫,手指向上攥住袍角,低語:“......你不用做這些的。”

不必為他做這麼多。她有一身修為,又有一幅赤忱的熱心腸,即使應禮瞎了眼,她也能有瀟灑肆意的一生。

她就像話本裡的救世主一樣,來去如風,不該為他這樣的汙泥停下腳步。

他已經求得她一次援手了,不應該再糾纏下去。

可她卻說——

她卻說:“我帶你回去吧。”

應落逢猛地抬頭,鼻間是她衣袍上清爽的皂角香氣。那是很廉價的皂莢,偏偏和他用的,是同一種。

他們之間,似乎有了隱晦的某種聯係。

“回不去了......”他艱澀開口,喉嚨裡似有刀片剜過,一寸一寸割著他的肉。

回去?回到哪裡去?他們遲早會發現他的體質,然後和剛才那群人一樣,搶奪他、再淩虐他。整整兩世,他沒有一處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

何其可悲。

“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她想說她新買了一座房子,可當著他的麵,她忽然說不出話。

最終隻好化作兩個簡單的字:“我家。”

聞丹歌知道他不願回方寸宗。且不說他渾身都是傷,放他回去就是自生自滅;方寸宗的人不對他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認識到,未婚夫管理的宗門有這樣不堪的一麵。看著眼前蒼白清瘦的少年,她卻是第一次對方寸宗生起厭惡。

逼他出走、使他無家可歸。轉念想到自己與凶手是同黨,驀地產生些許無地自容。

應落逢褪去半隻衣袖,一整隻纖瘦的手臂暴露的冷風裡。他的皮膚很白,細膩如珠光,但臂上遍布著深淺不一的傷痕,尤其是手腕處,長著一道醒目猙獰的傷疤。

他迅速放下衣袖遮擋傷疤,垂下眼睫:“很醜......你、彆看。”

“......能治好的。”聞丹歌將藥膏擺在桌上,向他介紹,“玉蓮膏活血化瘀、金枕丹修補內府,還有這個銀藻丸......”

她說了許多,但應落逢幾乎沒有聽進去。這些藥他隻在書本上見過,他知道它們藥效出奇,也因此千金難求。這樣珍貴的藥,他、配用嗎?

從小到大,那麼多傷和病都是忍過去的,有時候他也憎惡自己的身體。如此卑賤的一條命,為什麼就是不會死呢?

聞丹歌說完,見他仍然沒有動作,以為他疼到不能自己上藥,便拿了藥半蹲著,細細打量他的傷口。應落逢一驚,猝不及防被她握住手臂,渾身一顫。

聞丹歌發覺他的僵硬,鬆手起身:“我叫人替你上藥。”

跨過門檻的瞬間卻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疑惑地轉身。

他一個人坐在那裡,身上沐浴著東海夜明珠的光輝,卻像是獨自邁進了黑夜。

她腳步頓了頓,還是回來坐下,一聲不吭地為他上藥。

藥香四溢,她的手指微涼,動作極輕,他幾乎要在這一片靜謐中睡過去。

她不問他為什麼不告而彆,也不問他為什麼遭遇歹徒。她洞悉一切,卻體貼地沒有點破,為他留著一絲體麵。

強大卻溫和。就像春天一樣。

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應落逢漸漸放鬆了身心,呼吸也變得綿長。聞丹歌眼疾手快扶正他的身子,不讓他撞上桌角。

才把人安頓好,門外傳來房牙的聲音:“聞公、聞姑娘,東西準備好了。”

她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臨出門前多叮囑了房牙一句:“準備一碗粥,他醒來若是餓了,便讓他用下。”

房牙應下,把她送走後忍不住多看了熟睡的應落逢一眼,心中暗道:這位又是誰?聞姑娘今天不是要和未婚夫求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