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羅帳 紅紗羅帳,軟被錦裘(1 / 2)

聞丹歌彎腰扶她的動作一頓,賀蘭時便趁這個間隙迅速站起,微福了福身重新流入侍女們的隊伍中,隻一眨眼不見了蹤影。

旁邊一位弟子見她看著遠處不說話,小心翼翼地上前問:“聞、聞姑娘,剛才那位侍女可是有哪裡不妥?需不需要我”“不用。對了,你們少宗主還好嗎?”現在還有心思報複她的,除了應宗主就是應禮了吧。

弟子被她問得汗流浹背,哆嗦道:“少宗主、禮少爺他被罰禁足,小的、小的不知......”聞丹歌點點頭,繼續問:“那你們宗主夫人呢?我記得前不久她生了次病,現在病好了嗎?”

弟子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透身子抖若篩糠,卻還要硬撐著回答問題:“回、回聞姑娘的話,夫人的身體已經大好,勞您掛記。”

聞丹歌得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為難他,隨意從芥子袋裡掏出一小塊碎靈石賞了。那弟子不敢接,卻也不敢不接,進退兩難之時頭頂傳來聞丹歌疑惑的聲音:“為什麼不接,從前你都拿的。”

弟子猛地抬首,眼裡閃過驚愕,聞丹歌接著道:“那日我向你問夕山怎麼走,不是麼?”

原來她還記得......弟子不吭聲了,沉默地退回到一邊,她卻從他的動作裡琢磨出一絲提醒的意味。

應宗主居然連和她說過兩句的人都能找出來伺候她,是下定決心要奉承了。那麼賀蘭時說的黃藤酒會出自誰的手筆?應禮?還是他母親宗主夫人?

又或者賀蘭時在扯謊。

————

賀蘭時並沒有撒謊,宴上要呈給聞丹歌的黃藤酒確實有問題。

連著兩日都被拒之門外,賀蘭時終於按捺不住,買通了門房進去,希望能和應禮“偶遇”。宗主夫人不會輕易原諒她,應禮則未必。一來她向聞丹歌告發時應禮已經昏過去了,二來他現在正是需要彆人逢迎重新建立自信的時候,而她最擅此術。

隻是她沒想到,會撞見應禮安排人給聞丹歌下毒。

拜聞丹歌所賜,應禮不僅廢了兩條腿,後半輩子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他那張本來還算能看的臉也被應宗主抽腫,無論妙春長老如何補救,半張臉上依舊留下了碩大的巴掌印。

應禮就頂著這樣一張有礙觀瞻的臉,被人推著坐在輪椅上,口齒不清地安排手下:“......到時候你就把這...藥下在黃藤酒裡......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定......若是事情敗露,你那一家老小我也......”

賀蘭時略懂一些隱息術,就藏在牆後屏息聽他講完,奈何耳力欠佳,並未聽清下的是什麼藥,也沒聽清他到底安排了誰動手腳。隻是這些就讓她心跳不止,唯恐暴露隻好匆匆離開。可回到住處後,她越想越糾結。

要不要告訴聞丹歌?告訴她的話,她勢必會找應禮麻煩,那應禮豈不是更不可能保持少宗主的身份,從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不告訴聞丹歌的話......她想起那天夜裡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和那一柄始終未砍向自己的寶劍,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聞丹歌身份不簡單,連應宗主都要讓她三分。自己若因告發有功入了她的眼,不比攀男人做甚宗主夫人強?

————

半個時辰到了,應宗主如期帶著應落逢入座。聞丹歌看出應落逢神色恍惚,問:“怎麼了?”

應宗主唯恐她覺得自己怠慢了應落逢,趕緊解釋:“老七見了他母親的遺物,睹物思親、睹物思親。”

應落逢將迎魁還給她,抿著唇不發一語。聞丹歌淡淡“哦”了聲,不知信了還是沒信,隨口問:“詹州產酒嗎?”

方寸宗所在便是詹州,應宗主聽了隻當她對方寸宗特產來了興趣,道:“產的。詹州有一黃藤鎮,特產黃藤酒。”

聞丹歌眨眨眼:“所以席上也一定有嘍?”

應宗主笑道:“自然。不光有黃藤酒,還有紫蘇、屠蘇、秋露白、劍南春......聞姑娘想喝哪種?”

他說一種,聞丹歌便屈指在桌上敲一下,敲得人膽戰心驚。她看了看應落逢,忽然有了主意:“既然要喝酒,當然是人越多越熱鬨嘍。不如請少宗主和賀蘭姑娘一起來?我們也算舊相識,古語不是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和非嘛。雖然從前多有齟齬,不妨借酒把話說開?”

應宗主沒料到她突然要和解。但橫豎應禮在他心裡已經是一枚棄子,眼下把聞丹歌伺候好才是要事。當即便派了人去喊應禮和賀蘭時,還不忘把應落逢往她身邊推:“我老了,還是你們小輩聊得投機,你們坐一處。”

應落逢本來坐在聞丹歌對麵,一抬頭眼神便能交彙。現在被應宗主推到她身邊,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聞丹歌眼明手捷扶了一把,他才穩住身形,小聲道了句謝,端正坐在她旁邊。

他坐時脊背挺得筆直,細看才能發現那是繃直,再仔細看,還能發現衣褶處細微的顫抖。

他在忍耐什麼?

聞丹歌想直接問,便傾身湊近了些。可她甫一靠近,應落逢就像被火燎似的站起身,一把紫檀木椅隨著他的動作倒地,發出“咚”的巨響。

動靜引來了應宗主的注意:“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這一句話像是彆樣的警告,應落逢重新安靜下來坐回原位,卻仍然閉口不言,不肯交流。

聞丹歌愈發覺得奇怪,這時應禮被人推進來,推他的正是賀蘭時。

目光相接,賀蘭時率先移開視線,神態自若地給應禮理了理鬢發。應禮則毫不掩飾地瞪著她,如果眼神能夠殺人,聞丹歌恐怕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

一眾人到齊,應宗主口中的“便飯”終於可以開始。他一人坐在首位,左邊是聞丹歌和應落逢,右邊則是應禮和賀蘭時,好巧不巧,最有仇的兩個人麵對而坐。

聞丹歌無所謂,泰然自若地品菜,偶爾和應落逢指一指哪道菜好吃、哪道菜難吃。賀蘭時十分儘心地替應禮夾菜喂飯,忙得自己沒吃幾口。